靈台路上

原创 瑞默老師 整理 蒙光

2006年　老師開示

於廈門至清流靈台山路上

問：如何避免異安心的陷阱？

老師：學佛的目的是什麽？是求解脫。你有求解脫的心，就會知道異安心。

人生最重要的問題，就是求解脫。而這個求解脫的問題，不論人怎麽動腦筋，想用知見去求解脫，都是沒有辦法的，會遇到瓶頸。所以佛法是要超越人的知見。

但是人一般都是先有知見出來，然後被知見綁住。宗教會有宗教的論理，宗教論也是很需要的。但是如果你一直執著在宗教論上面，就會被文字綁住。

問：現在陷入一種自認已經解決後生一大事，卻又覺得有所不足的心態，怎樣突破這個瓶頸呢？

老師：你講的這個心態，還是在凡心裏面，所以才會有這種心態出來。真正安心的人，已經超越了你講的這種心態。佛法是無我，他不會執著在“我已經安心了”或者“我還沒有安心”，他很自然地超越了這些。

超越的世界，是宇宙的真理。

宇宙的真理是一種大我的世界，已經超越了安心、不安心的問題。這個世界已經不去講凡夫啦、佛啦，聽明白了啦、已經如何啦……，真正悟的人，不會有想要去悟的心。有想要去悟的人，還沒有真正悟。

問：我看聖教中親鸞聖人有說到：只要相信佛的救度，稱念佛的名號，這樣就是信心決定的念佛。現在把安心講得如此超越，一般人如何接受呢？

老師：你說只要信，要念佛，那麽我問你：是誰在信呢？

問：這裏有個陷阱，很容易以爲是有一個“我”在“信”。

老師：只要有“我”在“信”，這還是二元，二元就是相對。“我”在信“佛”，這就是有“我”有“佛”，這就是相對，相對的話，就是迷執。真正信的世界，已經沒有“我”在信，是“一”的世界。一般我們很容易犯的錯誤，就是講到信的時候，就有信的人和信的對象。這是相對，只要是相對，不論你如何詮釋，都還是迷執，是凡夫迷執的狀態。

問：無我的世界，這很難。凡夫如何進入這樣的世界呢？

老師：真正無我的人不講他無我，因爲已經沒有講的必要，他已經是自然地流露出來。

法師：我幫你請問老師，那怎樣真正進入無我的世界？老師說，與法合一。可是這樣講還是很難，依我們的經驗，就是要不斷地聞法。

老師：真理，不論到哪裏都是真理。這是真宗最難的地方：不是我們去悟真理，是我們被真理同化了。當你去不斷追求真理，追求追求……不斷追求下去，最後發現，原來自己也在真理裏面。一般的人都以爲自己外面有個真理，然後我們去追它。可是你不斷地追求追求的時候，就會發現原來你不在真理的外面，你就在真理的裏面。

問：但是我們這樣很容易陷入一種知見。因爲禪宗也是這麽說。聽老師這麽說，會陷入這樣一種觀念：實際上我不用去追求了。

老師：我們就活在空氣裏面。我們不會說：“我相信有空氣。”因爲我們就生活在空氣裏面了。因爲我們早已打從心裏知道說我們生活在空氣裏面，所以我們不會去強調“我相信有空氣”，我們不會做這種無聊的辯論。

問：但是或許會墮入觀念上有，實際上卻沒有真實體驗的陷阱。

老師：這樣講沒有錯，很多人會掉入這樣的陷阱。當你發現自己在概念裏面的時候，那個概念就被破了，就要不斷做這種功夫。

問：我發現自己以前都是陷入概念，但現在找不到突破的方向。

老師：你要打破這個瓶頸，只有去研究：什麽是佛？我們都只是概念上知道有佛。現在以空氣來比喻。我們都知道有空氣，你知道空氣的功德有多大嗎？空氣的功德大在什麽地方？了不起在哪裏？不管我們有沒有注意到，身邊這棵樹長得這麽茁壯，這就是空氣的力量，可是我們沒有注意到。你一出生下來，甚至你還沒出生之前，空氣就已經在育護著你。真宗，就是去發現我們在功德裏面，我們被功德養育著。

問：老師剛才說要研究何謂佛？那我們要從哪裏入手去研究呢？

老師：可以從你最有興趣的地方入門。例如“心”，你可以研究心，何謂心，心在何處？心是什麽？

問：從大乘教典，如《楞嚴經》《大乘起信論》這些教典入手去研究嗎？

老師：可以。

問：直接拜讀《教行信證》，似乎不能從中明確地得到“心”的答案？

老師：《教行信證》沒有老師指導，自己看會看不懂。獨學沒有辦法懂《教行信證》。

問：這樣的話，沒有老師指導，豈不是一輩子都進不了真宗的門？

老師：所以你可以先去看《大乘起信論》、《楞嚴經》。先嚐試去研究何謂心？心是有還是沒有？不能說是沒有，有，它究竟在哪裏？我們都以爲你是你的心，我是我的心，如果沒有這個世界，你的心沒有辦法感受。沒有這個世界就沒有我，沒有我的心。

問：是說：心、佛、衆生，三無差別吧？

老師：是心、身、土不二。所以宇宙是一體的。因爲你是有知識的人，所以你要先有這個世界觀：地球，地球上的山川草木，都與你有關系。

問：明白心性的人，就可以往生淨土嗎？

老師：不能。真正要懂得心性，沒有禪定，沒有辦法如實了解心性。要知道心性，不是那麽容易的。

問：如達摩祖師、六祖慧能大師這樣的人，他們已經是徹悟心性之理了，他們能往生淨土嗎？

老師：像他們這樣的人，沒有往生的必要。沒有辦法像達摩祖師、六祖慧能大師這樣悟自性的人，才需要往生淨土。什麽是往生淨土呢？淨土是涅槃的世界，是無我無心的世界。真正往生淨土，往生極樂的人，是沒有“極樂”這個概念的。極樂世界是沒有“極樂”這兩個字的，它是無餘涅槃。極樂世界並不是像天堂，和天堂不一樣。很多人都把極樂世界當成天堂，這是迷執的想法。

問：有這樣的說法：沒有往生淨土，不能成就究竟佛果。達摩祖師、六祖慧能大師這些人，他們沒有求生的願，所以不能成就最高的佛果。

老師：會說這樣話的人，他們還沒有明白達摩祖師的境界。我們就是因爲沒有辦法達到達摩祖師的境界，才需要依靠阿彌陀佛的力量往生淨土。淨土，剛才說到，是無爲涅槃界。我們學淨土法門，首先不要誤會極樂淨土是那些池流花樹的景象，那都還是凡夫的知見。它是無爲涅槃界。

問：但世尊爲什麽要說這些莊嚴景象呢？

老師：因爲不說七寶池、八功德水……這些，凡夫不會心生嚮往。真正證悟的人，對這些景象已經心不動搖。那是爲我們凡夫而說的，我們凡夫才需要這些東西。真正的淨土是已經超越美和醜的世界。真正漂亮、清淨的東西，已經超越了美醜。當我們在強調這個很美，很漂亮，有這個漂亮的想法的當下，那還是有相對於醜的比較的觀念，這還是有分別。在無我無心的世界，已經沒有美醜的分別，這叫淨穢不二。

問：這樣的話，爲什麽文殊、普賢這樣的大菩薩還要示現求生淨土呢？

老師：那是爲了要引導我們凡夫往生淨土。

問：文殊、普賢菩薩願文中還說“臨欲命終時無障礙”，這不是相應於十九願諸善萬行的往生嗎？

老師：一般人都把它當成是十九願。其實不是十九願，是“十八願中的十九願”。單是把它看成十九願，這是凡夫的知見。文殊、普賢菩薩是佛再來示現的菩薩，不可以把他們看成凡夫，和凡夫相提並論。菩薩爲了凡夫而方便示現這樣的形象出來。佛陀也有示現這樣的方便。

問：聽老師這麽講，深深感到，經典的文字，祖師的教誨，凡夫用自己的知見去看，一定會看錯。

老師：對。

問：那就一定要有善知識的指導？

老師：對。

問：那如果遇不到善知識，或者與善知識的緣比較淺，就沒有辦法了？

老師：對，沒有錯。最高的善知識是誰？是佛，釋迦牟尼佛。佛陀自己說過：我是善知識中的善知識也。有一次阿難尊者問佛陀：善知識是佛道的一半還是全部？佛陀對阿難尊者開示說：善知識是佛道的全體。善知識看事情的眼光不一樣，一般凡夫看事物的角度、眼光很膚淺。凡夫都是停留在知見，沒有徹底悟到實相，所以才有這呀那呀很多知見、想法跑出來。其實，只要形諸語言就是迷了。因爲我們人會執著語言文字。所以真正的世界爲什麽說是無我無心？因爲這個世界是不用文字的世界。無心的世界看到花，就是花開著而已。在實相的世界，就看到是因緣法，花開著。不是有朵花在那裏，因緣生，那朵花出來，因緣滅，花就不見了。

問：如果我們既沒有因緣遇到善知識，又不能徹悟心性，那此生不是白白遇到佛法了？

老師：空手來，空手而歸。《正信偈》龍樹菩薩段不是說到“離有無”嗎。如果沒有遇到善知識，我們不是執著有，就是執著無。一般人不是yes就是no，其實講yes也是錯，講no也是錯，是超越有無的。

問：安心的念佛人，一定是離有無的念佛人？

法師：是無我的念佛人。

老師：……（講臨濟禪師的公案）看似不合理，從佛法的角度，則是慈悲。爲什麽要打他三十棒？就是要破他的知見。

問：經過老師這麽一講，我也有當頭一棒的感覺。現在沒有個落腳處了。

老師：對你還是有問有答，還沒有真正的棒喝。

問：《觀經》九品中不是時間到了就可以花開見佛嗎？

老師：那是時劫到來，因緣成熟才可以喔。

問：我現在很擔心：既不能聞到真實佛法住真實安心往生報土，到了化土又聽不到佛法。豈不兩頭落空？

老師：請你盡量地擔心，盡量地害怕，當你擔心、害怕到徹底的時候，世界就不一樣了，路就開了。

（覺心師給老師倒咖啡。老師說好喝。）

老師：如果你倒一杯咖啡給佛，佛的反應會是怎樣的呢？佛會說咖啡好喝嗎？早餐的饅頭好吃，咖啡好喝，有這樣的心，就是凡夫的心。

問：這樣的心凡夫可能到死也擺脫不了。

法師：老師是在給你講，我們凡夫就是這個樣。

問：有以前的法友問我，你現在依止法雷轍，我們怎麽辦？

老師：你可以把自己所聞到的法講給他們聽，這樣他們就不會再是門外漢了。一個真正得道的人可以度很多人。

問：但是我現在自己的問題還沒有徹底解決。

老師：所以你只有好好精進努力。讓他們因爲你而得度，這就是所謂自行化他，這才是真正的佛道，佛道不是自私自利的。這才是學佛的價值所在。自己是自己，別人是別人，這種不是佛教徒的心態。如果有人問你：爲什麽學佛？你的答案應該是什麽？——是爲學佛而學佛，才是真正的學佛。爲佛法的佛法，才是真正的佛法。佛法是爲佛法的佛法，不是爲我自己的佛法。如果是爲我自己的佛法，那還是一種我執。真正體證到佛法的人，會從他的身口意流露光芒出來，大家會喜歡親近他，從他那裏聽聞佛法。到那時他會發現：本來只是爲自己的生死解脫學法，原來同時也利益了這麽多人。這才是真正的自行化他，自利利他。

真正能夠利他的時候，也就是真正利己的時候。一般人想賺錢，是自己賺錢就好。只顧自己賺錢就好，不管別人如何，這是最低級的想法。真正會賺錢的人，是別人得利，自己也得利，這樣才會賺很多錢。有人是自己賺錢就好，讓別人受損失，這樣的人賺不了大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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