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親鸞聖人和道元禪師的生死觀

瑞劍老師著 釋蒙光編校

生死——親鸞聖人和道元禪師的生死觀

生也好死也好

皆與佛共行旅   

瑞劔

(一)

生也好死也好  皆與佛共行旅

最可驚異者,是自身。

最為偉大而神秘者,是人自身。人最重要的問題是「生死」問題。雖是最重要的問題,但又是最難解決的問題。死被稱為「恐怖之王」,是人最恐怖、最討厭者。古來的賢哲雖是同樣就「生死」而思考,但是解決的人,唯是大聖釋迦牟尼世尊一人。

釋尊在印度迦毘羅國王城作為皇太子而御誕生,至十七迎娶耶輸陀羅王妃,生一男孩羅睺羅。雖是過著酒池肉林、歌舞昇平、浮世榮華無一不足的生活,但出遊四門,親自御覽到了人生難逃的運命「生、老、病、死」之原樣。人知春之榮華而不知秋之枯萎,

春日夢  暫時之草枕

早已吹  初秋之枯木

其後釋尊日夜與此人生最大的問題對戰而沈默思考。「生、老、病、死」者雖是他人,但我亦同然地思索著,終於二十九之時決意出家,持續六年間的苦行修道,最後於菩提樹下,為金剛座上人。「若不解決此問題,則縱使從天降下刀槍亦不離此座」地下定決心。同時於釋尊胸中湧起的,是

「一人不得道 三界飢」

的大慈悲心。最終於睹黎明之明星時,得

「星者我也  我者星也

  三界者我有也  是中眾生者我子也」

的「無分別智」「平等性智」,大慈悲力油然湧起,於茲釋尊成無上正覺,成為佛陀。若非無分別智和大慈悲心,則「生、老、病、死」無法解決。

禪家之人依坐禪而得「無分別智」,而於「無我的大悲心」之發露處,解決生死的問題。淨土門之人,是依阿彌陀如來大智大悲的本願力,解決「生死的大問題」。無論是何者,若非依「無分別的真智」和「無我的大悲」,則生死的問題皆無法解決。

大聖釋迦牟尼世尊,其出發點是以生、老、病、死作為問題,終於解決了生、老、病、死。生、老、病、死是無常,被無常所迫而解決了無常。然於無常火宅之世,多是不知無常為無常,而無法解決無常者。『金剛經』偈曰:

「一切有為法  如夢幻泡影

  如露亦如電  應作如是觀」。

生死——親鸞聖人和道元禪師的生死觀

道元禪師(1200-1253)是自今七百六十年前,在土御門天皇正治二年正月二日於京都誕生。

〖參攷:*源空上人(法然上人)者(1133-1212);*親鸞聖人者(1173-1262)〗

父親是村上源氏的大臣久我通親,母親是攝政藤原基房之女。建仁二年禪師三的十月,父親通親至五十四突然亡故。其後,由二哥大納言通具(二十三)扶養。

禪師至四歲閱讀唐季巨山的詩集,李嶠雜詠(詩百二十首),至七賦周詩一篇,讀了毛詩(詩經之古注)左傳。

承久元年,八之冬,遭逢唯所仰仗的生母之死。禪師遭逢母喪而哀嘆最深,即於高雄寺見香煙(焚香之煙)後而悟生滅無常,自此發心。

〖參攷:*親鸞聖人至五歲別父,至八歲別母。至九歲而得度。〗

左右,拜讀世親(天親菩薩)的『俱舍論』。傳言當時的人稱之為「利根如文殊」。

十三的春天,待夜深人靜,密出木幡的山莊(自九時成為攝政關白藤原師家的養子),訪問在比叡山麓的外舅良觀法眼(基房之子,母親之兄,師家之弟),表白了出家的決意(有生母臨終迫切的希望)。翌年建保元年(1213)四月九日,就天台座主公圓僧正剃髪,翌日在延曆寺的戒壇院御受菩薩戒。

道元禪師有強烈的無常觀,成為道元禪師終生的公案,所以才會在廿四時,雖千辛萬苦亦能克服,踏萬里波濤渡宋國(中國),在天童山如淨禪師座下得悟。留宋五年,廿八時歸朝。後來開創永平寺(四十四),為日本曹洞宗之祖。

日本能永遠誇示世界文化者,有三人三書。一是弘法大師的『十卷章』,二爲道元禪師的『正法眼藏』九十五卷,三者親鸞聖人的『教行信證』六卷。皆是世界第一的宗教書,同時是世界第一難解的書物。著手初讀者雖多如牛毛,但得其真精神,而解決了「生死大問題」之人如曉天之星般的稀少。其故是沒當作「自己的生死」問題,只是裝飾「無常風是在何處吹著呢」的臉而讀之,所以即使文字懂得,心亦不明白。即使在知解分別懂得,而「自己的問題」「生死的問題」也是無法解決呀。這樣的話,不是佛法,也不是佛道。若不是究明自己,想解決自己的生死問題而不惜身命地踏出,則此等書物是無法明白者。在臨濟宗,不論是讀『臨濟錄』或『碧巖集』十卷,亦是同樣。

道元禪師於『學道用心集』曰:

「應參學識,佛道者在思量分別、卜度(猜想)、觀想、知覺、慧解外」。

親鸞聖人於『教行信證』的「信卷」曰:

「凡按大信海者,不簡貴賤緇素,不謂男女老少,不問造罪多少,不論修行久近,(以上,四不)

非行·非善,非頓·非漸,非定·非散,非正觀·非邪觀,非有念·非無念,非尋常·非臨終,非多念·非一念,(以上,十四非)

唯是不可思議、不可稱、不可之信樂也。如阿伽陀藥能滅一切毒,如來誓願藥,能滅智愚毒」。

所謂「如來誓願藥」,是「如來的本願力」。是依「本願力」而解決「生死的問題」呀。聞本願力,著眼於本願力,仰而再仰本願力,「不落入思量、分別、卜度(猜想)、觀想、知覺、慧解」,什麼都不掛心,唯是於信本願力不思議之處離生死呀。

念力  願力  南無阿彌陀佛  其働(力用)不思議也

働之原樣地  我往生也(瑞劔)

生死——親鸞聖人和道元禪師的生死觀

(二)

道元禪師於「生死」卷言:

「以心無法測,以言無法,唯使我身和心皆放忘,投入佛家,自佛方直進,亦隨之而行時,亦不使力,亦不費心,而離生死成佛,誰人皆應留心」。

即使相信本願力,尚不是信不思議為不思議處,是可「以心測」、「以言」者。夫故親鸞聖人嘆大信海,而施設「四不十四非之釋」,又於「和讚」言:

「自利利他力圓滿

 歸命方便巧莊嚴

 心念言語所不及

 歸命不可思議尊」(No.37·三五)

又言:

「佛智不思議相應  善惡淨穢皆消除」(No.326·八九)

不可思議之世界是無限的。使人持續無限地仰信無限,就是活生生的大信心,是活生生的今之事實。聖人曰:

「彌陀名號常稱持

 信心真實獲得者

 憶念之心恒不斷

 佛恩報謝長在心」(和讚No.1)。

「憶念之心恒不斷」,是永遠的今現在。「過去於何年何月何日自己頂戴了信心」的樣子,不是真實的信心。信心如柏格森(法國哲學家)的「創造性進化」,以初後不二,常是今現在,不得不法喜,不得不常存憶念之心。

念佛亦是同樣。不是因為以前稱念了幾萬遍,譬如在年輕時一天稱念了幾萬遍呀,或是在健康的時候一生涯中自己稱念佛了啊,因此到了臨終應該是會給與御救助吧。那樣想毫無益處。聖人曰:

「稱名即憶念,憶念即念佛,念佛則是南無阿彌陀佛也」(淨土文類聚鈔)。

不得不頂戴稱名和憶念、憶念和念佛、念佛和南無阿彌陀佛的相互如影響(光注:有形即有影,有聲即有響,故稱名即憶念,憶念即念佛,從我口出之念佛,即是如來南無阿彌陀佛之名聲映於我心之流露)之關係。此全是如來本願力所使然。常仰信著「本願力」為「是本願力故方(有救)」之人,此御轉釋之意亦能頂戴而染於身吧。

生死——親鸞聖人和道元禪師的生死觀

於此處道元禪師申「唯使我身和心皆放忘」的意味甚深,終究不是我等愚鈍者所能窺知。八時,離別母親以來,發深念無常的菩提心(學道用心集),有如滴血般的辦道工夫,方到得此處呀。所謂「唯使我身和心皆放忘」,正是「身心落,落身心」的境界。是「無我」,是「無分別」。

於道元禪師的「現成公案」曰:

「運自己而修證萬法為迷,萬法前進而修證自己者悟也。(乃至)為諸佛時,不用覺知己即佛之事。(乃至)言學佛道者,學自己也。言學自己者,忘自己也。言忘自己者,證萬法也。言證萬法者,自己身心、及他人身心皆落也。有悟迹之休歇,為休歇之悟迹成長長出(堂堂無邊際)。

人始求法時,使人遙遙離卻法之邊際(離法千萬里)。法既已正傳於己(由自己正傳於自己)時,速成本分人(安分守己不妄求之人)。(乃至)不言生之變成死者,佛法之定習也,此故言為不生。死之不變成生,法輪所定之佛轉也,此故言為不滅。生亦一時之位也,死亦一時之位也。譬如冬和春。不思冬之成為春,不言春之成為夏也。(乃至)得處必定成為自己的知見,而勿學為被慮知所使知之事」。

道元禪師之令自己身心落,以生亦一時之位,死亦一時之位,雖成前後際斷而非無因果、非無業報之處,應翻禪師的「三時業」「深信因果」卷。

攝佛法於「自己」而忘記自己,使自己身心落而離生死是禪家,是道元禪師。

於本願力的勅命中忘記自己,於勅命中離生死是淨土真宗,是親鸞聖人的大信海。非待生涯終結,死而往生始被離生死。善導大師曰:

「前念命終,後念即生」。

聖人於「愚禿鈔」釋曰:

「信受本願者,前念命終也,(「即入正定聚之數」文)

即得往生者,後念即生也,(「即時入必定」文)

他力金剛心也,應知」。

於尚存命時,將自力疑心迷之生命終結,言為「前念命終」,言獲得他力金剛信心之處,為「後念即生」。是於信一念被離生死呀。將其位稱為「正定聚」,稱為「必定」,稱為「不退」。所謂信一念,為本願力故,為如來的願心故,是獲得「無二心之心」呀。

聖人於教行信證「行卷」釋「即得往生」之「即」字曰:

「即言,由聞願力(願心、本願力、大願業力),光闡報土真因決定時剋之極促也。必,言金剛心成就之貌也」。

於「正信偈」曰:

「憶念彌陀佛本願  自然即時入必定」。

又曰:

「往還廻向由他力  正定之因唯信心

  惑染凡夫信心發  證知生死即涅槃」。

又曰:

「能發一念喜愛心  不斷煩惱得涅槃」。

生死——親鸞聖人和道元禪師的生死觀

離生死之事,不論於禪家、或是於易行之他力家,那都很難呀,是難中至難。故於「大無量壽經」言:

「如來興世難難見。諸佛經道難得難聞。菩薩勝法、諸波羅蜜,得聞亦難。遇善知識,聞法能行,此亦為難。若聞斯經(本願名號)信樂受持(憶念本願力),難中之難,無過此難」。

於『阿彌陀經』言:

「為諸眾生,是一切世間難信之法」。

又言:

「為一切世間,此難信之法,是為甚難」。

即是將本願力如本願力地,信不思議為不思議者。

道元禪師是於難中至難之中深念無常,珍惜光陰之遷移,懸命(拼命)辦道,遂悟「修證一如」「證上之修」,使「於一如行出露」,而到達身心落的境界。思是「為君幾下蒼龍窟」(碧巖集)呀。

於「碧巖集」(第二則),趙州有「至道無難,唯嫌揀擇」(至道[大道、證悟]者無難也,唯嫌揀擇[凡夫的思慮分別])之文句。「無難」就是「非難·非易」,又是「難難」。淨土真宗如覺如上人的「報恩講式」

「至心信樂,忘己,速歸無行不成(信心之處無有不成為如來行者)願海(本願海、本願力)」

而御讚嘆著祖師聖人。和道元禪師所言「使身和心皆放忘」之處有了相似相通之處。

要言之,如聖人「愚禿鈔」有:

「於勢至章云:(元照律師的阿彌陀經義疏)十方如來,憐念眾生如母憶子。於大論(龍樹菩薩的大智度論)曰:譬如魚母不念幼子,子(卵)即壞爛」等

不徹底於如來大悲大智之念力、願力、南無阿彌陀佛的話不成。

生死——親鸞聖人和道元禪師的生死觀

*附參:

現成公案

永平道元

以諸法為佛法時,即有迷悟,有修行,有生死,有諸佛,有眾生。萬法不屬我時,無迷悟,無諸佛,無眾生,無生滅。佛道原本跳出豐儉,故有生滅,有迷悟,有眾生與諸佛。雖如此,花從愛惜落,草逐棄嫌生。

運自己修證萬法謂之迷,萬法進前修證自己謂之悟。大悟於迷謂諸佛,大迷於悟為眾生。更有悟上得悟之漢,迷中又迷之漢。諸佛正為諸佛之時,諸佛毋需覺知自己之為諸佛。然而諸佛實為證會自性之佛,繼續證佛而不休。 

舉身心見取形色,舉身心聽取音聲,雖親自會取,卻非影留鏡面可,亦非月映水上之比,證一方時,另一方即轉為暗。 

學佛道者,學自己也;學自己者,忘自己也;忘自己者,萬法所證也;萬法所證者,乃使己之身心及他之身心落也。由是有悟跡之休歇,即令休歇之悟跡長長出。 

當人始求佛法之時,因求法於外,故而離卻佛法邊際。當佛法正傳於己分時,自己即為本分人。 

人乘舟上行,轉眼見岸,則誤認是岸行。如實轉眼回來,就舟看舟,則知船自行進。同理,亂想身心而去辨肯萬法,則誤認自心自性為常住。如能親理行履,歸諸箇裡,則可明知萬法不在我之道理。 

如薪成灰,不重為薪。雖然如此,不應見取灰在後而薪在前。應知,薪住於薪之法位,雖云薪前灰後,卻是前後際斷。灰住灰之法位,雖云灰後薪先,亦是前後際斷。正如薪成灰後,不復成薪,人死後不復生。如此,不云生轉成死,乃是佛法定,故曰不生。死不轉成生,即是法輪所定之佛轉,故曰不滅。生是一時之法位,死亦是一時之法位。例如春冬,不思冬轉成春,不云春轉成夏。 

人之得悟,有如月映水上,月不濡而水不破。光雖廣大,宿於尺水之水。全月彌天,既宿於露,亦宿於一滴之水。悟不破人,如同月不穿水。人不罣礙悟,亦如滴露不罣礙天月。一滴水深容有月高分量。時節之長短檢點大水小水,辨取天月之廣狹。 

身心未飽參佛法,即易自感已得佛法。佛法充足身心之時,反覺尚未得法。譬如乘船出海,眺望四方,則見海只如圓形,而非方狀。然而大海既非圓形,亦非方狀,卻顯種種海德,無限無量。海水或時如宮殿,時如瓔珞,唯船上人見海,顯為圓形而已。萬法亦然。塵中格外,各有許多樣子,人卻爲參學眼力所限見取會取。如要見聞萬法之家風,應知方圓之外,尚有他之海德山德,無有窮盡;自身有限眼界外,另有千萬世界。不徒己身外如此,於己身心中,乃至一滴之水亦皆如此。 

魚游水中,水無際涯;鳥飛天空,天亦無界。然自古以來,魚未離水,鳥未離天,只是用大之時則大,須小之時則小而已。如此,頭頭無有不盡邊際,處處無不踏翻;但鳥如離空即死,魚如離水亦亡。是故應知,以水為命,以空為命,以鳥為命,以魚為命,以命為鳥,以命為魚。又更可進言之。修證及其命者壽者,道理亦然。如鳥欲窮空,魚欲窮海,則於水於天,皆不得道,不得安身立命之處。 

如得其所,則此行履自然,即顯現成公案。如得其道,則此行履自然,即顯現成公案。此道此所,非大非小,非我亦非他,非過去已存,亦非現今始有;隨時隨地即是如此。然則人如修證佛道,即得一法通一法,遇一行修一行。如此得安住之所,通達於道;此所此道,非所知所對者,蓋與佛法之究盡同生同參之故。勿以得處成己之分別知見,用慮知把捉。證究雖即現成,密有不必即是現成,現成非必如此。 

麻谷山寶徹禪師用扇子。時有僧來問:”風性常住,無處不周。和尚何故用扇子。”師曰:汝只知風性常住,卻未知無處不周底道理。”僧曰:”如何是無處不周底道理。”時禪師只管使扇。僧禮拜。佛法之證驗,正傳之活路,即是如此。此僧所云”風既常住,則勿用扇子,不用扇子亦有風吹” ,實不知風性為何。風性常住故,佛家之風。現成大地之黃金,參熟長河之酥酪。

生死——親鸞聖人和道元禪師的生死觀
淨德寺

(三)

於曹洞宗的「修證義」曰:

「令明生使明死者,佛家一大事因緣也。(乃至)為生死而無可厭,為涅槃而無可欣,是時始有被離生死分,唯一大事因緣應究盡」。

「令明生使明死者佛家一大事因緣也」,誠生死是一大事。僧也好俗也好都不知一大事為一大事。在喝過五欲酒之處是無法被離生死呀。此一句有千鈞之重。

道元禪師更於「生死」卷曰:

「於成佛有最易之道。不造諸惡,無執著生死心,為一切眾生,憐憫深作,敬神,無論誰都憐憫,無厭一切心,無願求心,於心無思欲事無賣弄事,名之為佛。外莫尋事」。

此土入聖之法名為聖道門,於彼土(淨土)入聖證果名為淨土門。彼此混同的話則不成。

心思明日櫻花在

誰知夜半風雨來   (親鸞聖人九歲時)

於道元禪師的「生死」卷曰:

「此生死者,即佛之御命也,若欲厭捨之地作,則即欲失佛之御命地作也。若止於之,而執著生死者,則此亦失佛之御命也」。

將生死任憑於生死,將去來任憑於去來。(禪宗)

於覺如上人的『執持鈔』曰:

「往生般之一大事,非凡夫可計度,應一心一意地任憑如來」。(真宗)

於道元禪師「行佛威儀」曰:

「於了生達死大道既豁達,有由古之取道。大聖者將生死任憑於心,將生死任憑於身,將生死任憑於道,將生死任憑於生死。雖言非此宗旨被顯古今之時,然行佛之威儀,為忽爾而有行盡」。

又於「生死」卷曰:

「自佛方前進,亦從之而行」。

於「現成公案」卷曰:

「萬法前進而修證自己」。

生死——親鸞聖人和道元禪師的生死觀

生也好死也好 皆與佛共行旅。(瑞劔)

隨死去  隨死去

隨死去  就無力

若無力  就無是非

無無力  到御淨土

本願力好大呀!(瑞劔)

命將終了時  成希望洋洋,

在娑婆的話則佛法無法如所思(隨心所欲)地,大悲心熏遊法界,乘本願力之翼遊戲法界時,方如所思原樣地,不,是本願力之讓人的吧。(瑞劔)

夜暗,路亦不知之那時,

阿彌陀如來來牽吾手,本願力好大呀!(瑞劔)

生死  無法任憑於生死,

生死  無法「任憑」於佛,

生死  連人也好、連身也好、連心也好、連什麼也好都無法任憑,

力窮盡而死迫近,今現在只是罪、痛苦、暗黑、恐怖和寂寞,

地獄也未被下定決心⋯⋯

「不捨苦惱之有情⋯⋯

大悲的慈親聲響起,

被聲吸引,而忘己,往生御淨土的不思議哉,

本願力之不思議哉。(瑞劔)

生死——親鸞聖人和道元禪師的生死觀

於『碧巖集』(第三則)曰:

馬大師不安(身體不適)  

院主問:

「和尚近日尊候如何?」

大師云:

「日面佛(活了一千八百的佛)月面佛(在一日一夜入滅了的佛)」。

瑞劔曰:

以生、老、病、死、愛憎、違順、歡樂、悲喜為舞台而大悲的願力御活動著。活了一千八百年的佛也好、在一日一夜入滅了的佛也好、以八十年為一期而往生的人也好、生也好死也好,皆不在大悲願的光明之外。

離我  無如來

離如來  無我。(瑞劔)

極樂之道只一條  南無阿彌陀

道一條  友一人  同道同行。(瑞劔)

往生一路決平生,臨終何須論生死。

前念命終  後念即生。(瑞劔)

生也好死也好  與佛共行旅。(瑞劔)

念力  願力  南無阿彌陀

其働不思議也

働之原樣  我往生也。(瑞劔)

於聞願力之一念

攝取光中  生之原樣

生之原樣的  往生者

光明中之  生死也

天氣佳日正好  搬家。(瑞劔)

以南無阿彌陀佛的  大車

離光明的舊里  而又再回光明的新屋吧

隨死去  亦皆真實啊。(瑞劔)

生死——親鸞聖人和道元禪師的生死觀

於『維摩經』言:

「為眾生有病故,我(維摩居士)亦有病」。

又言:

「是身無常無強·無力無堅,速朽之法,不可信(依憑)也,為苦為惱,眾病所集也」。

維摩居士於此悟「生死不二」。

於『碧巖集』圜悟云:

「不拘得失,不落是非,如萬仞懸崖。向上捨得性命,若跳得過,許爾(汝)親見維摩」。

瑞劔曰:

看上方喲、看上方喲,不看上方,則臨懸崖無法放手。

言上方者是本願力。

本願力  本願力  本願力!

除了本願力外我什麼都不知。

於本願力之前世界全滅,

人判斷中止,

不思善惡喲,

不思慮喲。

性命  放捨而拾起  本願海。

於斷崖  不撒(放)手是  貪著(舉棋不定,見異思遷)。

生死——親鸞聖人和道元禪師的生死觀

於『碧嚴集』(二十七則)曰:

「僧問雲門:

『樹凋葉落時如何』

雲門云:

『體露金風』(全體露現顯真貌,如秋風吹落樹葉顯現樹之實體)」。

瑞劔曰:

總是金風(秋風)暢快地吹著啊。

聞亦本願力,信亦本願力,念佛亦本願力,歡喜亦本願力。

那麼,今現在,死了的話怎麼辦呢?平素(平生)就是今現在。於今現在中死了最好。死了之原樣,若活著的話,則即使成為死,亦無驚惶失措事。今現在是體露金風。本願力的金風不是拼命地吹著嗎?

口和心若不成一,則不行。不上釉、不修飾,若不言物則不行。佛法是不謊者。謊的話則不成佛法。

所謂「隨死去」和「我呀搖搖擺擺空空」,是真實事吧,就是所謂我是罪深者,無論如何都無法成佛,成佛之力絲毫都沒有之事,這是真實呀。

因為人無法成佛,所以從佛眼所見的話  則是道德性的破者。於破者只有  本願力給與不可思議的威神力呀。

俯身仼憑風之風鈴

無風亦不成之世間

被本願力的大風  吹再吹

任憑之心亦無  而到淨土

生死——親鸞聖人和道元禪師的生死觀

(四)

生死是佛的御命

於曹洞宗的「修證義」之冠頭:

「令明生使明死者佛家一大事因緣也。於生死中若有佛則無生死。生死即涅槃得於心,為生死亦無可厭,為涅槃亦無可欣。是時始有被離生死分。唯一大事因緣應究盡」。

這是道元禪師的生死觀。其意非常深,作為凡夫盡之是困難的事。然而真理不論到何處都是真理。若是眼前雖見真理而捨之,而追逐非真理之言句者,無論到何時都無法解決生死吧。古語:「但參活句,莫參死句」。如道元禪師之右句般,實是冠古今的活句。達其奧義者,則大法師們亦當避讓。即使暫且以表面的意思,亦應思考看看。

欲言宗教,就會想如何定義。人類社會宗教所以發生,是因為人生有苦。大聖釋迦牟尼世尊將人生的苦惱御斷定為「生、老、病、死」,這是釋尊的一大發現。釋尊不只是單純地發現,更將此「生、老、病、死」,與依之而生的無數人生苦,親自實證解法,並廣泛與民眾。即佛教是實證的哲學,是解的實踐。於茲有佛教的力量。

換言之,佛教不只是解真理而已,把握真理本身,於身心實證、實現之的,才是佛教呀。以此觀點通覽其他一切宗教而問:「何謂宗教呀」,我想:「宗教者,解也」。

生和死,是人間苦中最大者,亦代表了全部的人間苦。釋尊雖暫同於未解人而言「生、老、病、死」是苦呀,但從解了的佛眼來看,「生、老、病、死」是苦、是樂、還是非苦非樂之相呢?

物因所想而見不同。於在迷之人,則「生、老、病、死」的確是苦。如釋尊所宣,「生、老、病、死」,是迷心所生出的現象,迷是苦因,而「生、老、病、死」是迷之果,稱為「因果」,又稱「因果報應」。人一旦信佛語,依佛教而洞見因果的道理。若非依明因緣而「悟」,即至解,則人的迷與迷果之苦,是永遠存續著呀。故於佛道修行,將深信因果、業道恐怖之事,徹於骨髓而吟味,是修道的第一步。如右述道元禪師之句,若非立於深信因果之鏡前吟味,就會無論如何皆不明白而終。

人因為生出了所以必定會死。因此生雖苦,但死是苦的極致,即使不也明白。這是在迷之人的常識。若是將常識任憑常識的話,則悟也好解也好都沒有必要,又變成釋尊出世的意義亦無,因此人不得不永遠苦惱於苦海。即使那樣也好嗎?因此而在勉強滿足、我慢嗎?

「請於生爲人時超越死,而獲得不死的生命喲」「轉不完全心性狀態之迷而至於悟吧」、「請切斷罪惡的束縛,而到達對自由的解境喲」,不是人類理性的請求嗎?踐踏那理性的呼喊,而安逸地過活,如何呢?若「如果放逸暖衣,只能歡送娑婆七十年,而終成墓場之土的話,如此也很好不是嗎?」如何,能不介意嗎?那樣的人是沒有接受禪師法語的資格者。

生死——親鸞聖人和道元禪師的生死觀

所謂「令明生,使明死」,是什麼呢?曰:如前述,先思考深信因果、而業道恐怖之事。深深憶念無常迅速、生死問題之重要,是此後的事。從此之後怎麼辦呢?從此之後,是慎防十惡、修十善,將「諸惡莫作」之金言填於胸,而懺悔、而坐禪。

如果坐禪的話則變成什麼呢?一坐禪,妄念就鎮止,而能開「佛之知見」。釋尊是為了欲使人開、示、悟、入「佛之知見」而御出現於此世呀。這稱為「一大事因緣」。「開示悟入」於「佛之知見」的話會變成什麼呢?「佛之知見」若能開,則成「無我」呀。又亦言為「無心」。「無我」、「無心」就是般若的空慧,那就是稱為「實相」者。稱此心境為「佛」。是從此心境,大慈悲顯現,而法利生呀。至此境界一看「生」、見「死」,看法就和以前在凡夫地看到的「生死」不同。是稱之為「令明生,使明死」呀。

凡夫雖覺得「生死」是可嫌、可厭者,涅槃是樂者、善者、可期望者,但那是凡夫的價判斷。與此相反,因為「無我」、「無心」的心境是體達了對價的境界,所以不將物看成二者而作價判斷。是將彼處稱為「生死即涅槃得於心,為生死亦無可厭,為涅槃亦無可欣」了呀。對價之世界是平等價的世界。此世界是「個個圓成」、相對即對、對即相對的世界。欲悟入此世界,如不是「無我」、「無心」則不成。

「無我」的反面是「我執」、「我愛」、「我慢」。「我身最可愛呀」就是「我」。有「我」之處,一切惡業煩惱紛擾生起呀。成無我之處稱為「至道無難」。

佛和凡夫,來如何不同呢?即佛是「無我」,凡夫有「我執」,唯只此不同。雖只此不同,但一者迷於生死(凡夫),一者成為「無生死」、「不迷於生死」(佛)。人是達到「無我」,始得被稱為「令明生,使明死」呀。道元禪師:「此生死者,即佛之御命也」(正法眼藏「生死」)。好好地參究此境界最好。

生死——親鸞聖人和道元禪師的生死觀

(五)

生死者佛之御命(續)

道元禪師又曰:(「生死」之卷)

「由生遷死地心得(領解)者,是錯誤也。生依一時之位,而既有先有後。此故於佛法中者,言生即不生。滅亦依一時之位,而又有先有後。依之而言滅即不滅。此故,若「生」來者唯是生,若「滅」來者即向滅,而無可用之事,無可願之事」。

此思想亦出自『正法眼藏』的「現成公案」,於「現成公案」有:

「生亦一時之位也,死亦一時之位也,譬如冬和春。不思成冬之春,不言成春之夏也。」

如凡夫以為是「生」變成「死」,那是錯誤,「生」亦是一時之位,「死」亦是一時之位,是言為前後際斷呀。於『正法眼藏』之「有時」,御稱為「於時時之時有盡有盡界也」「生亦全機,死亦全機」,全部的現象或對象是「一即一切」,而彼時彼時地應接的話最好,是「不應執著之而起煩惱吧」的意思。

(光按,道元禪師語與瑞劔老師解說有不易解處,試稍加引申:人非從生至死,所謂生死相續,實出凡夫迷妄錯覺。存在(即“有”)只在當下(即“時”),無過去,無未來,刹那生、刹那滅,此刹那生滅,乃與天地共,非一物之生滅,故唯有當下,當下即全體,任一物中有一切物。一物生則世界生,一物死即全體死,故生之時,好好生;死之時,自然死。那個時候就做那個時候的事(故曰:“彼時彼時地應接的話最好”)。能與生死共、與萬物同,即無生死亦無涅槃,無我亦無物。)

於「無我」的反面,有「我執」處,執著就生起。於有執著處,惡業煩惱就生起呀。所謂「無我」是放下「執著」。禪師「若有愛著則花散,草得生於譏嫌」,即是此處。於三祖大師的『信心銘』也有「至道無難,唯嫌揀擇」,所謂「揀擇」,是「愛憎」。人徹底於「無我」而無「愛憎」,是了不起的人。有愛憎、有執著時,生死輪迴不呀。言思此可離「生死」,作為凡夫是難中之至難。於此處是需要大死一番的努力之理由。若因為是至難而不修行,那樣的人生,永仰無我智月的可能吧。

所謂「生死者佛之御命也」,此有甚深微妙的意味。這就是稱為真正的佛教、菩薩道者。凡夫一般是想著要離生死,至涅槃而快樂。但是若徹底佛法之「無我」心境,則「大慈悲」顯現,不會有住於涅槃、從旁看生死、旁觀眾生痛苦那樣的事情。若是那樣的話,不是佛,也不是悟。

要如在『臨濟錄』,成為「離家舍(涅槃)而不在途中(生死),在途中(生死)而不離家舍(涅槃)」者方是,能被稱為「無我大悲」之佛行呀。此即稱為「菩薩道」。不是於「菩薩道」外別有佛道的吧。不傍觀生死地,與生死成一如,而成為「汝若是落到地獄去的話,我也會跟到地獄去」,方是稱為佛者。若是簡易明白的,則離生死者,是在生死的世界修行,以修行生死之資糧方可離生死呀。「依地而倒者,是依地而起(在那裡跌倒,就在那裡爬起)。」厭生死,而於生死世界修行成佛的吧。連生死都有御恩,不是嗎?連罪惡都有御恩,不是嗎?

離生死到達涅槃,雖是一般常識,但是到達涅槃,而成為佛,打算於何處作為佛的活動的呢?法度生若不是於生死海中,則必定無法法和度生不是嗎?看來,佛只是於生死海,得成作為佛的活動呀。故映於佛眼的生死海,是成佛的最佳道場。於佛的活動外無佛。如此來思考時,佛的家是永遠的生死海。佛的活動是佛的御生命。是將此事稱為「生死者佛之御命也」。雖然那樣,若無一度通身大汗、大死一番地徹於「無我」者,則終究只是空言罷了。

生死——親鸞聖人和道元禪師的生死觀

道元禪師更於「生死」卷曰:

「若欲嫌棄(生死)之而作(修行)者,則失佛之御命而作也。若止於之而執著生死者,亦失佛之御命也。無嫌棄事、無厭倦事,此時始入佛心。以心無法測,以語無法言,唯使我身和心皆放忘,而投入佛家,自佛方前進,亦從之而行時,亦不使力,亦不費心,而離生死成佛。誰人皆應留於心。於成佛有最易之道,不造諸惡,無執著生死心,為一切眾生,憐愍深作,敬神,無論誰皆憐憫,無嫌一切心,無願求心,於心無思欲事無賣弄事,名之為佛。此外別無尋求事」。

在一方面言:「生死者佛之御命也」,於此處的話則言:「若止於之,而執著生死者,亦失佛之御命也」。那樣的話,如何做才好呢?這就是佛法的困難處。

若溺於生死、迷於生死、執著於生死者,則不得不再再往返生死。雖然如此,嫌生死,而認為涅槃在生死之外,在此憧憬著涅槃,這個也是從「我執」出來的相對認識之迷的見證。要言之,自己若是一度「無我」即歸入般若的空智者,則生死是任憑生死,不執著之,又為了救度沈沒執著生死海的人,自然而然地能入生死,而悠遊於生死林。菩薩若是為生死苦之眾生入生死,則亦是樂。

執著於生死者,原本是迷。錯看迷的世界為悟的世界,而憧憬著涅槃,這亦是迷。於「無我」的大悲前,見「迷悟一如」,並且相續而出救度迷之眾生的菩薩行。見「迷悟一如」,並且常生起「諸惡莫作」呀。

於凡夫之眼,宇宙間的森羅萬象,有正反的兩面,因為有此兩面所以是「存在」呀。「有」(存在)是「有」之原樣的「無」(色即是空),「無」是「無」之原樣的「有」(空即是色)。此真理唯於「無我」、「真空」的世界得實證之。於此實證之世界,則宇宙間的正反兩面是正反之原樣地,到達「不二」之境界,「不二」之原樣,呈現著相反的多種樣相呀(空中妙有)。

見「生死」者「生死」、「涅槃」者「涅槃」,是「不二之二」,見「生死即涅槃」,是「二而不二」的世界。這裡之氣息(竅門)不明白,佛教就不明白。所謂:「唯使我身和心皆放忘,而投入佛家,自佛方進行,亦從之而行時,亦不使力,亦不費心,而離生死成為佛」,是實證了「無我」的風光。所謂「佛」是以一念心之清淨而到達了「無分別」、「無念」的心境呀。是稱之為「自佛方進行」呀。

生死——親鸞聖人和道元禪師的生死觀

「無我」是佛法的面目,又實是宇宙萬有的實相。是於「無我」執我為「凡夫」呀。若是拂去「我」(或是執著)者,則與物共同到達自然,即是「佛」,即是涅槃。以「我執」而見生死,是迷者之見生死,而「無我」的聖者之見生死,是為「生死即涅槃」的生死,生死不二。唯只是見解不同,故臨濟慧照禪師強調為「真正的見解」呀。(可參照『心經』)

「真正的見解」如何作方可獲得呢,則必須依戒律、禪定和智慧,其中特別是「定慧」。「定慧」完成之處,即是「真正的見解」。此時是離生死而成為佛呀。

於淨土門,終究可離生死者,是依「無我的念佛」、「無我的信心」而離生死的。聞如來的御言之處,聞云為「南無阿彌陀佛」的大智大悲之聲處,自己行亦忘記、信亦忘記,忘己,而「南無阿彌陀佛」地稱念、歡喜。不在於自己行而能離生死,不在於自己信而能離生死,是於云為「南無阿彌陀佛」之大智大悲的「呼喚聲」中,顯信心、念佛之行歸於南無阿彌陀佛,是於此處歸入「南無阿彌陀佛」而離生死呀。是於『歎異鈔』仰言:「彌陀誓願不思議救助而往生遂也」,

「唯念佛被彌陀救助」。

要言之,於信誓願不思議為不思議處,解決生死。「禪」或「念佛」,二者都必須幾十年地,下蒼龍窟,越過荊棘林才行。(畢)

生死——親鸞聖人和道元禪師的生死觀

編校附志:此譯稿承台灣同朋見示,拜讀之,深感法義深玄高遠,直抵人心。於即生死而離生死,無生死而起大悲之菩薩道,大音宣布,復備致叮嚀,聲弘如獅吼,情親如母心,獅王一滴乳,大地黃金可消。因尋繹文義,思索玄機,反覆數過,勉爲校訂如上。瑞劔祖師之教語精神,雖初見尚可仿佛得其精神。道元禪師之教,禪機靈動,難爲把捉,後學駑鈍,恐奔逐其後,不免誤認影響。祖師言教可貴,故仍不避譾陋而呈於大衆。尚祈明眼禪和、飽學作手,有以教我,幸甚幸甚。

釋蒙光 合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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