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蒙光編校 2023-11-16
泰戈爾
曾經有一天，尊者鄔波笈多
（鄔波笈多:人名，佛涅槃後一百年生，阿育王的師傅。）
酣睡在秣菟羅幽僻的城根，
(秣菟羅:意云”孔雀”或”蜜”。地名，在中印度，城東五六裡有山寺，為鄔波笈多所造。)
那時候，街燈已在風中熄滅，
城裡的人家也都關緊了大門，
天空中有深夜的幾顆小星
在雨季的濃雲裡閃爍。
是誰的腳鐲丁當的纖足
突然輕輕地踏在他的身上？
尊者吃驚地翻身坐起，
朦朧的睡意立刻飛去——
刺痛他美麗的眼睛的
是亮閃閃一片燈光。
這城裡的舞女，春情蕩漾
深夜裡急切地去歡會情郎，
她身上穿著一件天青色的衣裳，
鑲嵌著珠玉的環佩叮咚作響。
一腳踏在尊者身上，瓦薩婆達多
停止了匆匆的腳步，無限驚慌。
手執著紗燈仔細端詳
尊者是多麼年輕漂亮——
紅潤的嘴唇上飄浮著溫柔的微笑，
明亮的大眼裡流露著慈祥的光芒，
豐滿白皙的額頭上閃耀著
月光似的一片寧靜與安詳。
眼睛裡滿含著羞澀
女人溫柔動情地說：
“少年人，我請求你原諒
為什麼不可以到我家去？
這冰冷鐵硬的濕地
不應該是你的睡床。”
鄔波笈多尊者溫柔地回答說：
“哦！美貌多情的姑娘！
如今還不到我和你密約的時期，
你且去你要去的地方，
等到時機成熟的那一天，
我會親自走進你的閨房。”
驟然間暴風雨在閃電裡
張開了猙獰可怕的巨口，
瓦薩婆達多在恐怖中瑟瑟發抖；
毀滅宇宙的狂風在空中呼嘯，
天上隆隆的雷霆大聲地
發出一陣嘲弄人的狂笑。
距那次相見，還不到一年。
又是一個四月的黃昏，
春風變得更為關情迷人，
路邊樹枝上綴滿了花蕾，
御苑裡盛開著茉莉與素馨。
遠方吹來的輕風送來婉轉醉人的短笛聲，
傾城的男男女女都到秣菟羅林中歡度迎春，
只有天上一輪微笑的明月
凝視著寂靜無聲的空城。
月光下行人稀少，
尊者獨自漫步在林間小道。
頭頂上綠葉從中
杜鵑在一聲聲婉轉啼叫。
莫非今夜正是
他歡會情人的良宵？
遠離了城市，尊者向城外走去，
他突然在護城河邊停步不前，
那女人是誰呢？
獨自躺在芒果林的陰影裡
正在鄔波笈多的腳邊？
無情的鼠疫猖獗地蔓延，
瓦薩婆達多也受了傳染，
雪白的肌膚上
佈滿了漆黑的瘢點，
被城裡的居民
丟棄在護城河邊。
尊者把昏迷了的女人,
輕輕放在自己的膝頭，
用清水潤濕了她乾渴的雙唇，
在頭前為她低頌著經咒，
又親手在她的全身
抹上了清涼的檀香油。
月夜裡飄落著盛開的花朵，
枝頭的杜鵑聲聲悲啼。
女人輕輕地說——
“你是誰？這樣慈悲？”
尊者回答說：“瓦薩婆達多，
是鄔波笈多今夜特來和你約會。”
1900年9月
影音專輯：
遺言·種田歌（親鸞聖人）（《歎異鈔》、《蓮如上人》動畫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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