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瑞剣老師
復云:「此日法筵為一大事故。更有問話者麼?速致問來。爾纔開口,早勿交涉也。何以如此?不見釋尊云:法離文字,不屬因,不在緣故。為爾信不及,所以今日葛藤。恐滯常侍與諸官員,昧他佛性,不如且退。喝一喝云:少信根人終無了日,久立珍重。」
這句「法離文字,不屬因,不在緣」是此段的重點。法離因緣即是「願力自然」。濟度眾生,既不是因亦不是緣。所謂佛來自「願力自然」,因此超越因緣。法性海自爾的活動,即法性海自然的力用,乃離因緣,法性是離因緣的。
我們理解事物時,是依因緣理解,看菊花開會想到是因緣,春天插芽培育,秋天開花,這是因緣,但是再往上追遡的話,即無因緣。
春天花開,秋天葉紅,成立這種現象的是「法」。成立因緣、因果的是什麼呢?那即是「法」,不追遡到此不行。
在西洋立「第一原因」,以之為神,那想法不行,立原因不行。在佛教,「果」即是「因」,原因即是果,是「因果不二」。雖是因果不二,成立此的即是「法」,這已非我們所能想像。佛已體達、悟入此法的世界,因此佛的世界非我們所能想像思議。一說及法的世界為一如時,這是令人無法想像的世界。
問:「更有問話者麼」是什麼意思呢?
答:指「有問題嗎?」
問:雖然說「有問題嗎」,但是雲水僧若輕易開口的話,就有得瞧了。
答:是的。因為離文字所以是「勿交涉」,怎麼說都過不了關。臨濟禪師立足於第一義諦法的世界說法故,雲水僧的發問,全部落在因果的世界中發問,因此全都成了「勿交涉」。見「因果」和「能所」發問,所以過不了關。對「我在迷執,想要開悟」的發問,回說「迷執的話,就迷執下去不好嗎,為什麼要開悟呢」。聽到這樣的答案時,人則窮於再問。
問:這時候的「昧他佛性」是指什麼呢?
答:「他佛性」、「己佛性」都沒關係,佛性無「自」、「他」。這時的「佛性」指「法性的力用」,此處講「莫忽視法性的力用」。
問:老師您幾天前送給我的「瑞劔法語」裏面有提到「法不離文字,不屬因亦不在緣」,這是於『臨濟錄』的「一大事因緣」。
答:這段話是『臨濟錄』的開場白,開場白很重要,所有的精神皆在裏面。「法」的世界沒有辦法插進任何一句話,超越因緣的世界,是超越思想語言的,所以語言文字皆沾不上邊。就好像菊花開,月亮發亮一樣。「法性」或「法身佛」是離因緣的。
「信不及」指,若弟子有「無法到達那個境界」的心態,就是「信不及」。有自信「可以到達目的地」的修行是好的。三心二意地懷疑「辦得到吧」,「辦不到吧?」的心態是不好的。
釋尊依力用的法理發揮法性的力用,凡夫則無法發揮法性的力用。這是凡夫和佛相違之處。動念頭想「發揮」力用的就是凡夫,佛無發揮法性的力用的念頭而發揮著。佛的力用是依無心、無我在發揮。因此,大悲心若沒有無我則無法發揮。
「無我的大悲」是凡夫所無法想像的,在有心和無心的起點,凡夫和佛即已有差異。有心和無心都是法性的力用,只是不同在能應用否。有心則無法自由自在,因無法為自由自在的「零」,所以無法自在的為二、為三。
佛是自由自在的存在,故能遍說八萬四千的法門。有心的凡夫,因為有「型」,所以無法自由。學劍道的話,就能明白此理。一心想要砍對方、打敗對方的話就會輸,想自己會輸的人也是會輸。那麼該怎麼辦呢?即「不思勝,亦不思負」,無心地揮劍的話就會勝利。
為何會這樣呢?無心時是「零」的緣故,可自如無心地回應對方來的攻擊,身體能進退自如,待對方有隙可乘時,即能無心的攻擊,故能勝利。但是有「一定要戰勝」的念頭時,思「戰勝」的心會傾向於攻擊,而忽略了防備,因此很容易被打敗。「無心和大悲」具足的話能進入劍道的頂峰。
【編按,參照老師開示:報恩的心也來自佛】
師因一日到河府。府主王常侍請師陞座。
時麻谷出問:「大悲千手眼,那箇是正眼?」
師云:「 大悲千手眼,那箇是正眼?速道!速道!」
麻谷拽師下座,麻谷卻坐。師近前云:「不審」。
麻谷擬議,師亦拽麻谷下座,師卻坐。麻谷便出去,師便下座。
問:這是怎麼回事呢?這場面似乎有點滑稽。
答:去問臨濟禪師的話,禪師的答案會是什麼,沒人知道。因為講「法不在緣,不屬因」,所以沒有可以說明的用語,無字可釋,無法回答。一答即成說明故。
無用語可說。被問「請說明」時,依對方的發問回對方時,說明已在裏面。因為這是指無說明的世界,所以用問的話去回答對方,這已成最佳的說明。如被問到「菊花是什麼」時,只能回答「菊花是什麼」。因為當你說明「菊花是這樣那樣」的時候,菊花會笑說:「那不是我」。這是重點所在。一說明就不成菊花了。
此故,這是指無言語的世界,指「法性自然」,這裏沒有說明的語言。因此,若問「阿彌陀佛為什麼要救我呢」,這也是無法說明的。「為什麼要救我呢?」「為什麼要救我呢?」問到最後的答案是,只有「為什麼要救我呢」而已。
「事實」無理由的。「真東西」是無法說明的。阿彌陀佛也想問:「為什麼我非救眾生不可呢」。阿彌陀佛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救度眾生,當祂發現的時候,已經在做度眾生的事了。這是沒有理由的。
問:這個「大悲千手眼,那箇是正眼」的問題本身意味著什麼呢?
答:這個問題本身在問「眼睛有數十個,到底哪個才是真的眼睛呢?」這個問題是個大問題。有山有河,有天地萬物,到底哪個才是中心呢?如此問到最後,就是「法性」、「真如」,即「不論哪個都是眼睛」。
說不論哪個都是眼睛就是中心點。勉強說的話,不論哪個都是正眼。這樣的說明還不行。說不論哪個都是眼睛,就是沒有中心點了,求中心點就不是禪宗了。是「個個圓成」,是「不論哪個都是眼睛」。
就等於是問右眼和左眼,哪個才是真正的眼睛一樣。兩邊的眼睛都是真正的眼睛。山河、天地萬物,哪個是真的呢?若問真正自然的話,山河、天地萬物皆自然。若問眼睛的話,鼻、耳…等都是。說眼就只看到眼是不對的。
「通身有眼」,身體全體是眼睛。身體是眼睛的話,天地自然皆為眼,無一不是眼。天地自然皆眼的話,就等於無眼,即就是「盲」。如此皆在說明「法性自然」。
坐禪的話,「法性自然」也好,「願力自然」也好,皆能一目瞭然。真宗的人因為不坐禪,所以不容易明白。只要是大乘佛教,禪定很重要。
問:這樣『論註』就更容易明白了吧?
答:『論註』若用願力自然、法性自然來看的話,皆包含在裏面了。
上堂云︰「赤肉團上有一無位真人,常從汝等諸人面門出入,未證據者看看」。
時有僧出問︰「如何是無位真人」?
師下禪床把住云︰「道!道!」
其僧擬議。
師托開云︰「無位真人是什麼乾屎橛」。
便歸方丈。
這在說我們的臉有佛每天在出入著。「無位真人」指法性法身。這對話在說,當我們張眼呼吸之間都有佛在出入著,「怎麼樣,明白了嗎?」但是弟子不明白。一說「佛」,馬上就分別「不是凡夫嗎?」說「無位真人」,馬上就分別「非無位真人」,無法離開「能所」、位「高下」、價值「有無」。因此,師才說:「不知!」說「乾大便」。
問:若是無位真人的話,講「出入」是什麼意思呢?應該是沒有「出」也沒有「入」才對,不是嗎?
答:你呼吸的時候,不是有出息入息嗎?有入必有出,有出必有入。每天從我們的臉部都有無位真人在出入。但是自己也是無位真人,所以亦無無位真人,故說「乾大便」。因為自己認為自己是凡夫所以才不行。一說「無位真人」,就把自己歸類為凡夫,這已經是分別心了,所以不行。
問:這在說差別即無差別嗎?
答:這也行,雖說是差別即無差別,因不想聽「差別」、「平等」,故說「無差別、無平等、其物如何?」故同其說無差、無平等也可以。
問:問題的答案是什麼呢?
答:答案是「看菊花吧,是平等呢?還是差別呢?」無法回答吧?故說「去問菊花吧!」作種種說明都是人在講。
問:但是被問到「如何是無位真人」時,身為師家的人至少應該要回答吧?
答:可用語言回答。從答案可看出師家的力量。
問:師家回答弟子的話,就這麼簡單扼要嗎?
答:是這麼簡單扼要。這樣就懂了,一句話也能明白。這樣弟子也會思考,這就夠了。
上堂。有僧出禮拜。師便喝。
僧云︰「老和尚莫探頭好」。
師云︰「爾道落在什麼處」?僧便喝。
又有僧問︰「如何是佛法大意」?
師便喝。僧禮拜。
師云︰「爾道好喝也無」。
僧云︰「草賊大敗」。
師云︰「過在什麼處」?
僧云︰「再犯不容」。師便喝。
臨濟是「喝」中含容一切,黃蘖是「棒」中含容一切,真宗是「本願力」中含容一切。當知此中呼吸才好。
問:一開始走到師家的面前時,忽然被喝是什麼原因呢?
答:開口是「喝」,沉默也是「喝」,「知道了」也是「喝」。真宗也是如此。不管怎麼說都是「本願力」。問「這樣行嗎?」也是「本願力」,問「這樣不好嗎?」也是「本願力」。問「信心是什麼?」也是「本願力」。以「本願力」貫徹到底最好。如此一來,就能從中悟到(信知)「本願力」。賭著生死發問,賭著生死回答,若無如此認真求道的話,不會有成果出來。光是掛在嘴上是沒有用的,問這問題的人是認真的人。身為師家的人皆有過此經驗。
問:對師家說「老和尚莫探頭好」,這是說什麼呢?
答:對師家說「不要探索我心中行嗎?」指「不這樣說也行不是嗎?」「不這樣探求也行不是嗎?」
又問「爾道落在什麼處」是師家的慈悲發問。
真宗的人也是需要如此問之:「汝落在何處」、「心的著落處在哪裏呢」?一般被問到的人,大都窮於回答。即使是問別的問題如:「你常常到寺院聞法,都聽到什麼呢」,也都很少有人能回答得出來。
以前成德學園的前任校長對我說:「與君離別以來,十年都在研究西洋哲學」。所以我就問他:「研究西洋哲學十年知道什麼呢」。結果他回答不出來。
哲學不值三文錢,「知道什麼呢」的一問擊中痛處。這不是很好回答的問題。因此,從那以後他就放棄哲學,並來信說:「我年紀大了,所以現在都在看老師的書」。我那次的問話,對他似乎打擊很大。
京都大學的山內得立教授,在成德學園作了三天的演講。我當場發問:「現象學從何處出來的呢?從『有』出來的嗎?從『無』出來的嗎?」但是他沒有答案給我。
我又問說:「現象學是很難的學問。弘法大師也說這學問很難,你很難得能作這麼難的學問」。
「從你所學的現象學中,修身如何成立呢?」
我提出這三個問題出來,但是他都沒能回答出來,雖然他是京大的在職教授。
講演完畢,校長送他到三宮車站時,據說教授問校長:「剛才那位老師叫什麼名字呢?當那位老師發問時,我脅下直冒冷汗」。雖然是京大的教授,有多少斤重,我可心中有數。
若被問「你為何研究哲學呢」時,若無兩把刷子,輕易開口是很危險的。腹中裝多少東西若被看清的話,就是道行不足。
問:僧問「如何是佛法大意」時,師便喝。僧禮拜。師云:「爾道好喝也」,請問這是什麼意思呢?
答:問「如何是佛法大意」被喝是應該的。若是黃檗的話,早就賞棒給他了。為什麼喝呢?這是教他「這不是該向人發問的問題,不是嗎?」
如果是真宗的話,「問人吧!」「自己思慮的話不行」,自己「計量」的話也只有墮地獄的份。「拜讀聖教」是真宗的做法。
禪宗的話,「這不是該向人問的問題」,所以給他一記當頭棒喝。此時,弟子禮拜是對的。「是的,我迷失方向了,這不是該向人問的問題」。因此在此處禮拜。這禮拜是對的,所以師家說「好喝也」。
問:弟子說的「草賊大敗」是什麼意思呢?
答:在說「我輸了」。「草賊」這用語可用於好壞兩方面,「賊」可用於雙方。對自己是「我輸了」。
問:師家說「過在什麼處」時,弟子回答「再犯不容」又指的是什麼呢?
答:這是再重複喝好呢、禮拜好呢、問的問題不好嗎、我問的不好嗎、你「喝」是因為我問的不好嗎等等…,所給的回答:「不要再重複了」。
「不要再重複」的意思,「自然法爾章」也有提到,即說第一次的時候是真的,再重複的話就是假的了,故說「不要再重複」,誡說「談自然者,以無義為義猶有義也」,是「無義為義」。但是光是記住說「不要談理論」,這已經成為義了,所以說「不要再重複」。
沒有重複的話會怎麼樣呢?即「無論何時想都是初心」,無論何時都是新的話,即不再重複。無論何時都是「無義為義」。
「無義為義」指由如來來看的話是「沒有辦法不救你」。如來自己也是不思議「無論怎麼想都是沒有辦法不救你」。從眾生來看的話,是「不救不行的慈親心」,因此無論何時想起,無論重複幾次,都和「初心」一樣。「南無阿彌陀佛今初聞」,這即不是重複。
禪也好真宗也好,一到究竟處是吻合的。因為不論哪邊都是佛的世界,不合是沒有道理的。已經晚上十點了,就講到這裏吧。
雖然我們學的是『臨濟錄』,其實是在學真宗。透過『臨濟錄』,可以更清楚真宗的奧義。要點在哪裏呢?即透過『臨濟錄』,可以知道凡夫的「計量心」有多麼地根深蒂固。
在『臨濟錄』中,雲水之所以挨罵,都是為了眾生的「計量」挨罵。「計量」有多根深蒂固,一般的說法是無法體會得到的。計量到什麼程度也不知道。如雜行雜修,在雜行雜修的人,卻不知自己在雜行雜修;自力的人不知自己是自力。
不知佛的人,怎麼說都聽不進去。不知佛的人,既不是佛法亦不是什麼。說到佛,即是本願力。沒有經驗過「聽懂了」、「我記得了」,卻煩悶、苦惱的人,則無法明白。不經一番寒徹骨,焉得梅花撲鼻香。什麼事都得吃過苦頭才行。雖是嚐盡苦頭才識得信心,這信心和小朋友的信心一樣,模糊不清。
(昭和三十七年1962十月二十三日於彥根市澤井氏宅)
臨濟錄講話:
(一)絕對的世界
(二)「你師父是誰?」
(三)禪教一如的世界
(四)法離文字,不屬因緣(本篇)
(五)「落在什麼處?」
(六)「阿彌陀如来在合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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