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海整理 蒙光講述並修訂 2022-06-04
《楞嚴經》:
今日乃知,雖有多聞,若不修行,與不聞等,如人說食,終不能飽。
這是我們中國文化最根本的問題之一:知和行。
現在的教育從小到大都變成“知”為先,“行”在不知不覺中被忽略。但在中國傳統中是不一樣的,關注的重心不同。《中庸》說“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知”的部分,細分成學、問、思、辨,這都還是觀念、知識、概念的解析,最後都要落到“篤行”。“篤行”和“學問思辨”相對,可以看到,“知”的概念分得很細很複雜,因為是頭腦的問題,但是“行”卻很單純。把“知”分爲四層面展開,到最後,都要落實到“行”,而且是“篤行”:非常誠懇、實在地去做,去實踐。
《華嚴經》中文殊菩薩代表智慧,普賢菩薩代表行願。文殊菩薩的坐騎是獅子,獅子吼代表說法。普賢菩薩的坐騎,是六牙白象,因為大象走起來最穩當,無堅不摧。在佛法中,法法圓融而相互涵攝,“知”中有“行”,“行”中有“知”,但是在相對的表法象征意義上,文殊菩薩表智慧,普賢菩薩代表“行願”,即智慧的展開和落實,所以普賢菩薩是華嚴長子,《華嚴經》的主位是普賢菩薩。
這很有意思,儒家、佛家都這樣講。當然,道家也是這樣講。就是因爲把《老子》、《莊子》都當成哲學、玄學,所以就難怪後世道家沒落了。在老莊的書裏,確實沒有具體講到怎麼去落實。不是他們沒有行,他們自己是有這個境界受用,但是其中的法門、次第、竅門等等,沒有講得很明白,也許需要口傳心授。佛法也是如此,看起來經典很多,但是最後落實到“行”,也還得是老師手把手教。所以儒道釋始終都強調“行”,強調師承傳授。
知道很多,會說很多,到最後行不出來,我們就有一個詞:“不行”。為什麼“行”、“不行”在我們口頭語言表示判斷標準呢?就是有沒有做出來,做出來就行,做不出來就不行。“行”字本義是道路,為什麼變成能不能、可不可以的意思呢?就是你有沒有走在道上,有沒有做出來。沒有去“行”,那都是空口白話,嘴巴上說的。
我們現在聽得多了,都會講一套。真宗的教法聽熟了,“感恩”也都會說了,但是你自己有沒有真的表現出來呢?沒有誰要求你去做,需要你來表態,而是你自己有沒有受用的問題。佛法,你有沒有一分真實受用,有沒有一分真實力量出來,就要看你行不行,去做了沒有。
我們真宗是極於聽聞,“真實信心必具名號”。這個“名號”不單單只是念佛,念佛當然很重要,比如你是個念佛人,沒聽到你念佛,那很奇怪。你有沒有不自覺地、時不時地,有人沒人的時候,能自得其樂地、發自內心感動地念佛。“南無阿彌陀佛”有沒有從你的口中自然流出來呢?因為你真的聽到這個教法,有感動的時候,就不只是在共修前後大家合掌念佛,在誦經前後念佛。念佛會成爲自己的一種受用,從信心中一定會流出名號,這就是如實讚歎稱名。
而且,真實的信心法喜,不單單表現爲口中“南無阿彌陀佛”讚歎的聲音,還會自然而然顯現為禮拜供養。這是必然的,你見到佛像就會歡喜、會禮拜。為什麼呢?親切啊!《安心決定鈔》說:你看到、拜見到阿彌陀佛的形象,啊,這是救我的阿彌陀佛啊,從頭頂的髮髻一直到足底的千輻輪,都是為救我而成就的功德相(第三十六條)。你知道這尊佛像跟我不是無關的,是為了我的救度而顯現的,這時候感覺完全不同。跟自己有關還是無關,是完全不同的感受,我們凡夫的天性就是這樣:由近及遠,由親及疏。“親”字怎麼來的?跟我有關。“親”字有“見”,你要常常“見”到。怎麼常常見到呢?父母親不在身邊,也沒有經常見到呀?孝親的孩子是在心裏常常見到,用心眼見到的。當你經常聽聞,經常憶念思惟的時候,你心裏就會經常見到阿彌陀佛,會和佛非常“親”,見到佛像就歡喜、想禮拜,看到寺院、寺院的屋頂都會很開心。有時候在別人面前,特別置身於唯物無神論的空氣中,你不得不要抑制一下,但是你心裡有忍不住想要合掌的感覺,是非常美好的,這是佛教徒的情懷。就像在大庭廣眾之下,遠遠見到父母親,雖然自己是成年人了,不會一下子開心到失態,可是這個心情瞬間是不一樣的,就是這個道理。
所以學佛不是在嘴巴上說說,不是生硬的概念,也不是客觀的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件;聽聞徹底的人,佛法於他,會成爲時時能夠感受到的、湧動於內心的生命之流,一股暖流。你拜讀佛的教語,聽到善知識的講法,看到佛像、寺院,心裡暖暖的,有一種親切的歸宿感;聽到別人念佛的時候也很開心,你會由衷為他高興:他得到了佛法的利益,能夠認到回家的路,真好!你自然會希望別人也能聽聞到佛法,會很想去供養:供養寺院、供養僧眾,供養法寶。聽說這邊要印經啊,那邊要建寺院呀等等,會覺得自己要參與,這是一種認同感。
其實不用講得很遠,比如我們這裏就是一個道場,那你到這裏的時候,有沒有當成自己的地方?當成自己的地方,和只是來這裏旁聽借用一下,這感覺是不同的。所以你要怎麼去思惟、如何作意呢?就是多結緣。不管是對道場、對善知識、善法友。同朋道友之間也要常常結緣,不是叫你去說閒話,即使涉及到一些人情世故,其實背後也可以是有佛法的。法無定法,人情世故並不會只是人情世故,因為以佛法的眼光來看,人情世故瞬間變成法情。
經常和同朋、道場有這樣的關聯,這個緣就越結越深。比如你到了這裏,桌子髒了,擦一擦;花的幾片葉子枯了,摘一下,澆澆水。這是用心,緣首先是用心,再表現為行動才結上的。要有這樣一種自覺。
你回到家,看到父母在,心情很放鬆。但你就把腳這麼一翹,就去玩,去休息,這樣用心和因緣都是太淺了。緣很深的話,跟爸爸聊聊天,如果有共同愛好,一起下下棋,陪爸爸喝喝小酒,都是非常好的。父母年齡越大,越需要這樣有心而看似無意的陪伴。母親在廚房做菜,過去幫忙摘個菜、涮個盤子。並不需要做很多,但是要用心。
只有一種人,進了門之後可以不需要動,是什麼人呢?客人。我們有沒有經常回到自己家、父母家的時候,把自己當客人?這個緣就比較疏遠了。父母會很客氣,很疼愛我們,但是我們不能用這種方式來回應父母的愛心,那是真的把自已當客人。如果你把自己當成親人,父母家是自己家的時候,你自己就知道該怎麼做了。其實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個老師,所以孟子、莊子都這麼說過,我外在有經典的教導,內在有一個成心,已經成就的心,生生世世我們都曾經做過人,內心都知道該怎麼做。只是有時候,人性被自己的欲望習氣給蒙蔽了。所以,自我中心、自私自利,也以爲是自然。
佛法的“行”,其實是非常生活化的,尤其我們真宗的學習修行,本來就是生活化的。真宗的聽聞是來聞法,但這個聞法一定要在生活中去反芻、落實。我們現在學的是《楞嚴經》,《楞嚴經》與真宗的教理並沒有隔閡,因為都是從佛陀證悟的世界中流出的文字般若。佛的三昧是一味,流出來的般若法水,味道也沒有不同。但是你用不同的心去頂戴,受用不一樣。
真宗的門徒,學了聖道的道理,跟別人分享,這是一種受用,也是利他行。重要是要有一種態度:聖道的教義,雖然我不能做到,但是展現了佛法的廣大莊嚴、聖者高貴的人格境界,雖不能至,心嚮往之。這樣常常去憶念、思惟、感受這些聖者的境界,我的人格也會被提升。當你常常去思惟某個東西,你就容易和它發生同頻共振。所以養寵物的長得越來越像寵物,夫妻在一起就有夫妻相,相互影響同化。你經常想佛,想這些聖者,也會被同化。不必擔心佛和聖者會被你拉低,佛和祖師一直在不動的真實界、三昧境中,但是你如果只相信自己的頭腦,那就只能遇到你以自己的程度所認識的佛和聖者,這種形象往往可疑。但如果我們能不帶自己的計度,以恭敬、景仰之心經常去思惟比我們高尚的人格,我們也會被提昇,比原來高一點。所以人要見賢思齊,孔子也說“無友不如己者”,不要總是去和自己水準相當、乃至更低的人那裡,找存在感、找認同感,你越得到認同就會越越往低處走。來到佛面前,經常會被慚愧,但慚愧慚愧著,也就越來越被提升,這就是德。所以憶念的功德,可以讓我們不斷往上走的,非常不可思議。
聖道的教法,與我們不是無關,要知道,這就是法藏菩薩修行的內容。所有的修行,都是法藏菩薩實際做過的。你不要只是想著:“法藏菩薩做過了,我就不用做了。”如果是這種心,那就是無慚無愧,仍然是一種自大憍慢的我利我欲之心:“你成就了,我來拿就是了”,根本沒有跟佛發生真正的關聯。這種關聯是什麼呢?“原來法藏菩薩是這樣的千辛萬苦!”你該怎麼去想呢?“雖然我做不到,我也要好好想一想,佛佛祖祖們都是怎麼去做的。”是以這樣的心態對待聖道的教理和修行。聖道的修行,最普遍的是六度萬行,萬行不用一一去列,六度是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
最後一個智慧、般若,是佛法不共的立足點,前面的五度: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則是一般身心修行的法門共有,外道也是這麼做的。佛法只是把所有這些修行,以般若為質地,為引導和目標。一方面,所有的行都要基於般若,另一方面,所有的行都要成就般若。般若是最先的,也是最後的。因為有般若,我才能夠通過聽聞,以正確的觀念去行持施、戒、忍、進、定這五度,這五度都是度我們到彼岸。不是要強化此岸、彼岸的對立,佛法最終是要超越對立,但是一開始我們有相對相,所以要去修這些行,以度過生死海到彼岸。沒有去做,就還是停留在生死的此岸,有去做的話,那麼你會逐漸靠近解脫的彼岸。
就以布施來說,是最簡單的,所有人都可以做的,有物質和心靈兩部分。物質方面,我們有沒有盡我們所能地,貢獻自己的財、力,去幫助法的成就和傳播呢?這是我們要去反省的。所有的作為,一是沒有上限,上不封頂;最低是要能生起布施的念頭,養成布施的觀念和習慣,有開始慢慢去做。
之前也講到過布施的問題。我們現在在外面吃一頓飯,兩三個人稍稍點幾個菜就要花百來塊錢,那在佛法中,我們頂戴的法味,你覺得值多少錢?你願意用多少錢來表示自己的滿足呢?你有沒有以這樣的心去布施呢?這其實是一樣的道理。我們吃一頓飯,養的是這個身體,得到了口腹之欲的短暫滿足,一百塊、兩百塊覺得物有所值。那在佛法上呢?比如頂戴教典,頂戴一篇開示,有沒有滿足感?吃飯的話,吃得不爽也得交錢,我們聞法沒感覺的時候有,聞得心開意解、滿心歡喜,過後回味還津津樂道的時候也有,這個時候,我們用什麼來回應呢?就“很好,寫得不錯、講得真棒”,就這樣過去了?這樣過去的話,這種用心很浮、很飄,沒有力量。人世間是相對界,精神的領域之外,同時是一個物質的、經驗的、感官的、身體的世間,所以你也要在物的層面留下一些印記,這也是結緣。
為什麼從布施開始做起?布施不只是讓我們做一些事而已,布施是讓我們擺脫從自我出發的悭吝。我們的自我有種種毛病,最大、最普遍的問題,就是慳吝,所以六度以布施爲第一位。捨不得,很自私,有力氣不去幫助別人,有一點錢只想自己用,寧可自己花天酒地,也沒有想去供養佛法……這是我們普遍的問題。
其實人都有這個習氣。就像我以前去寺院,特別喜歡去找免費的經書。佛法其實不怕你去拿。你拿了很多之後,如果開始想:“我老是拿,不好意思吧,我也要給才行”,這時候就開始形成流動。如果你始終是拿不夠的話,你就是《西遊記》裏那隻金鼻白毛老鼠精,住的是無底洞,這無底洞是填不滿的。你從現在開始能流出來一點,你就通了,開始形成一種法的管道。
除了財、力的布施,還有精神的布施。你看到別人有不安、有困惑,你想:“那關我什麼事,你去找老師啊!”如果他的問題你知道,在你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你有沒有主動去幫助他呢?為什麼沒有呢?因為你不能夠感同身受。不能感同身受的人,其實是沒有真正頂戴佛心,因為佛心對我們是感同身受的。佛心是了知我們的苦、樂,而不為我們的苦、樂所牽動,因為在更高的層次上,不斷在調整我們,潛移默化地引導我們。有得到佛心來“應”的人,自然而然會有“感”,佛心來應化,會有感動、感受出來,這就是感應道交。佛的應化如月光投射到水上,水不會自己發光,但是一反射,水面也開始放光。我們的身口意中,有沒有佛光出來?如果沒有的話,這只能說明:月光還是沒有映到水上,還是被烏雲遮蔽了。這是人性非常基本的道理。
現在講原生家庭,其實也是這個道理:品行比較好的孩子,一般來說,在原生家庭得到的愛比較多,他家庭比較健康、完全,所以這個孩子人格比較完善、完整。所以他出去對別人會比較有愛心,因為他得到的愛心夠多,就能分享給別人。對別人有愛心,這就是無畏布施,讓別人感覺到這個世界是有愛的、是溫暖的,這叫無畏布施。我們佛法所用的詞都非常好,“無畏”,讓你對這個世界沒有恐懼,沒有不安。憑什麼能做到呢?因為你內心已經先得到了免於恐懼、不安的力量。
我們自己不能發動這樣的能量、功德,但是佛並沒有要求我們自己去發動呀,我們不需要作發電機,我們只要是電線就好了。你的電線斷了,要想辦法接上。所以要通過聽聞,不斷去把它續好,接上阿彌陀佛這個大發電機。這個大發電機,通過我們,可以把電能輸送到需要的地方:該亮的就發亮,該暖的就發熱,會有這樣的作用。所以佛法講“體用”,沒有“用”出來,說明沒有“體”,沒有真正的後臺老闆,說什麼都是空口白話。很多人說“我往生決定了”,上次還有人說“極樂再見”,大概這一生不想跟我再見了。真的由你說的算嗎?淨土、極樂是你成就的嗎?你有頂戴到,有這樣德分的話,別人是可以感受到的,不是由你來說。當然,作為凡夫,我們要有這個自覺,不去判斷別人:你到底有沒有領受佛心,你是不是個念佛人。我們身為凡夫,不要去做判斷。但是你不要自己給自己貼標籤,給自己加分,這就是“如人說食,終不能飽”。告訴別人,哪家的餃子很好吃,自己都沒吃過,你也只是聽別人說,餃子店也不是你開的。這對自己有什麽益處?
我們現在,“知行”的問題是越來越嚴重,因為從小的學習都是讓我們誇誇其談,嘴巴上說,沒有真正落實,德育課程、實踐課程都是走過場,慢慢的我們就越來越不重視落實、實踐。但是佛法沒有“行”出來,都是“不行”的,要非常深刻地去反省。越是到這個時代,這種問題表現得越明顯。以前的人,像我的父母輩,再往前一點,還是有一个成長的氛圍:為人厚不厚道,大家有一個共識。但我們這個時代,觀念就亂了,東方的,西方的,古代的,現代的,群體的,自我的。各種各樣的觀念,所謂多元化,我早就說過,只要是“多”,就不是“元”了,這不是多元化,是碎片化。個人有個人的道理,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但是佛法不可以怎麼說都有道理,是以佛法的正見為己見。我們學佛學什麼呢?就是以佛的正見為見。所以你不要自己再講一套,“我是這樣想的,可不可以?”把你那一套先放下。要先清楚佛怎麼想的,佛怎麼說的,先理清楚,再和別人去交流、應用。真的懂的人,自然會有妙用出來。不懂的人,老老實實先把體建立好,體是佛的法、正見,沒有正見,是誇誇其談,自欺欺人。
所以要時時回到經教作印證,你說什麼都要回到:經典怎麼說,佛法怎麼說。佛說了三藏十二部經,全世界所有的宗教中,佛教的經典最多,這麼多經典還不夠你用?你說沒有看過,那是你不用功。也不需要都看,要儘量去請教,請教那些真正在佛法上有心得的、有成就的、有體證的前輩、善知識。而不是自己在那裏想,自己想的話,百分之百會走錯路。所以法的學習,不能夠斷掉,一定要時時回到經教和善知識的傳承說法。
我們學淨土,不需要像聖道門那樣,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都修到像聖道教所講的程度。但是完全沒有這樣的自覺,是不可以的。你說我們是淨土的念佛人,我不用持戒。這種話說出來,就是無慚無愧。你要怎麼說呢?“我不是因為是修淨土念佛人,所以不要持戒。而是很慚愧,自己沒有持戒的福報和力量,所以我只有依念佛出生死。幸虧有念佛的法門。”你不要拿念佛的法門洋洋自得給自己打包票,阿彌陀佛給你打包票,不是你給自己打包票。要清楚這一點,很多人都錯了:“我們是念佛人,我們不用持戒”,還說得這麼開心、得意。有沒有一個人,從監獄放出來,然後他洋洋自得吹噓說:“我在裏面關過兩三年哦!”這應該不是值得炫耀的事情。我們不能持戒,不是值得炫耀的事情。戒律是天地的真理,身而爲人本應該持,我們卻不能如理如法地受持,這是“大須慚愧”之處。
所以,不能持戒,是不是意味著我們就可以胡作非為呢?不是的,要有慚愧心。戒是天地的法則,不能持戒就意味著,我們心想難以事成,動輒得咎。不同層次的修行人,持戒的程度不一樣。以不殺生來說,持滿不殺生戒,至少是二果阿羅漢。二果阿羅漢哪怕種地,蟲蟻會自然而然遠離,被護法搬走。初果阿羅漢種地,仍然會鋤到蚯蚓,殺掉蟲子,殺生戒仍然沒有持滿。即使修聖道,自以為持戒,一直在給自己加分,持戒其實只是一直在不斷反省自己,減掉自己的我執。“我有做什麼”則是在增加、強化我執。那我們要如何做呢?起碼儘量不要去殺生。能不能完全做到呢?不能。日常的廚房的清理,家裡小蟲蟻、蟑螂,都難免。但是不要故意去打,這是一個佛教徒起碼的情懷。看到蟑螂,一拖鞋摔過去,世間人有點愛心的都還不致如此。女孩子的心比較柔軟,一般只負責尖叫,事情交給男人去做就好了。不要打死,可以請走它們。淘寶有抓蟑螂的盒子,抓到了送到外面去。像我練出了單手抓蟑螂的功夫,請到外面去之前,“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和它結個佛緣。“家中有蟑螂,確實生活不方便,所以只好請你離開。”不要那麼理所當然,要覺得很抱歉,因為蟑螂可能在這個地方待的時間比你長,從地球的角度來說,誰是主人還不好說。什麽財產權,房間是我的,這是人類的觀念,有得到過蟑螂的同意嗎?眾生平等,我們是怎麼領解的?看到蟑螂,理所當然可以去傷害它、驅除它嗎?沒人賦予我們這個權力,因為大家都是業力所生。如果是基督教,說都是神所造的,但是神為什麼造蟑螂就不知道了。大家都是業力所生,所以你也曾經做過蟑螂,現在怎麼對待蟑螂也在結緣。哪怕是蟲蟻,大意去傷害它,將來做蟲蟻的時候,就很容易被殺害。而且現在做人的時候,就容易遭受到不如意的事情,因為犯了殺生。殺生是非常糟糕的事情。
持戒有很多方面,我們現實條件受種種限制,做不到佛教戒律裏那麼高的標準,以不殺生來說,至少要做到儒家說的“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所以佛說,實在要吃肉,就吃三淨肉。你沒有見到它被殺,這樣你的內心不會有殘忍的影像。你聽到慘叫的聲音、求救的聲音,你還忍心吃得下去?不是要求你都不要吃,但要帶著慚愧心。萬一已經殺了,結果你不吃,人家白死了、浪費了生命,好像也不太好。這沒有標準答案,重點是回到自己的內心,不要吃得這麼心安理得,津津有味,說著“好吃好吃,還想多吃一點”,這就是無慚無愧了。動物的生命不是為了給我們做食物的,以前剛學佛,對不殺生、喫素這些事比較執著,長輩反彈得也很厲害,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那不然雞養著做什麼?”每次聽到這話我都很生氣,反駁:“雞又沒有求你養,你養一個孩子也是為了來殺嗎?”這句話講得也對,但態度不可以那麽衝。重點是佛教我們眾生平等,要把動物也當成人,雖然它們沒有人的感受思惟,但不是完全沒有,都是有靈性的。所以對它們要有更多的尊重。認出、尊重別的生命中的靈懷、佛性,我們內心佛性的種子才能夠被開發出來,不然總是被世俗的欲望、被“自我”壓抑得死死的,只習慣於認同五欲六塵的輪回,這樣學佛就毫無受用。
真正把佛法的觀念,常常在我們的生活中去反芻、思惟的話,會確確實實看到自己達不到很高的道德標準。而佛法的修行,已經不是一般世間所講的道德這樣的程度,是超越世間、超越天界的一種人格境界。當我們把佛法的道理,在人間界中思惟、反芻,量力而行,依自己的能力多多少少去做一點,也會有相應,內心的受用和外在的福報會顯現出來,這是自然的法則。
持戒會得到很大的福報,會得到內心的清淨,增長智慧,這是天地的法則,這是因果的道理。我們做不到,能有慚愧心,也會有一定的善報。儘量的去做,會讓我們的身心有一定程度的提升,這都是必然的。所以我們學佛是為了什麼呢?不只是死的時候能往生,自己能不能去,真的不好說。為什麼?你活著的時候,都沒看到哪裏有活出佛法的味道。學佛學了很久,沒活出佛法的味道,你說死了能往生,你說給誰聽?你自己能相信嗎?你覺得阿彌陀佛欠你的嗎?
站在阿彌陀佛的立場,佛真的覺得自己欠眾生的,所以佛來救眾生,佛不說我施恩給眾生,佛說我是來報眾生恩,這是佛的立場。但你這麼無慚無愧地說:“佛你欠我的,所以你必須把我接去。”你這種心絕對和極樂世界不相應。因為去淨土就是感應道交,我們來娑婆也是因為跟煩惱感應道交,因為自私、自大,從自我出發的我愛、我慢、我見,種種煩惱,讓我們生生世世都在迷界打轉。能來做人已經很不錯了,跟動物相比,人的自我就沒那麼強,動物只知道自己的生理本能需求,比人差很多。現在我們得了人身,結果我們表現得比動物還差。因爲我們在認知上把自己貶低於動物,但是比動物高的靈性還在,結果就在錯誤的方向上濫用,表現得比動物還不如。
同樣是人,現一個人身,你可以成為天人師,你也可以禽獸不如,完全在你的一念之間。你該走哪條路,你此刻當下正在往哪個方向走,佛法都已經把道理告訴我們。你的起心動念是自私自利,所作所為是不管不顧、只要自己爽就好的,就很相應三惡道,越來越像畜生、像惡鬼,到最後罪大惡極,只能往地獄去。你有慚愧心,你看到這個世間自己和別人都很苦,你很想要幫助,但是你無能為力。這個時候,你在佛法中看到了真正的方向、真正的解決方案。你看到原來佛的真實,就是為我這樣眾生而準備的,為我們這樣無能為力的眾生,從知到行,已經全部為我們完成了,回向給我們。所以你會怎麼樣呢?你會稱讚這句名號,稱讚如來的功德,禮拜讚歎供養,然後你會自信教人信,這是自然的事情,是不得不去做的事情。所以我們真宗講的自然,是他力的自然,是願力的自然。自然不是自己這樣做,而是自己這樣做,是因爲後面有一個宇宙大的動力在推動、驅策,這稱為願力、他力,就是佛的力量。
聖道門不太講他力,是要我們自己去修行,修到最後,和佛相遇、合一。我們淨土法門是最方便的,原來不需要我自己去做到,而是被佛推動著、帶動著、牽引著去做。這時候,你能做到多少,這是自己的受用,所以佛法不是一種要求,不是一種約束,而是一種受用。忘了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喜歡“受用”這個詞。以前學佛,聽到的要麽是“這個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要麽是“必須要做這個,必須要做那個”,不舒服,不自在。在老師座下,剛開始也是這種感受。有一天突然間明白,——也不是自己想明白的,是被明白的——原來我覺得不舒服,就是因為我心裏有股力量想違背佛教師教,想做壞事,我不想做個好人,不想解脫,我就喜歡輪回,問題是這個。但是輪回真的快活嗎?真正的往深處看,去更深處思惟經驗的話,你才發現不是麼回事。所有的你以為的快樂都是苦,它的包裝很誘人,打開來全都是毒。包裝得金碧輝煌、芬芳撲鼻,看著很喜歡,打開全是毒。當時很爽,回過頭來都是後患無窮,而且不止是一生一世,這一生的種種惡苦,都是過去不喜好正法、熱衷於煩惱的業果相續。所以通過佛法的教導,通過我們落實到自己生命中去反芻、反省,只要是人,多多少少都會有這樣的一些感受。學佛為什麼沒有受用呢?就是因為沒有落實到自己身上,去思惟去反省。你只把佛法當成既然有就聽聽看、有些好處可把玩的東西,以有聽比沒有聽好的心態來聞法。
佛法不是在我們的生活之外,再加上的可有可無的裝飾。這個家已經住得挺好的,還有塊牌匾沒有掛上去。掛上去好看一點,沒掛上去呢,也沒有什麼大損失。佛法不是牌匾,佛法是整體置換一個居住的環境,材料質地和風格品味全部不一樣。你原來用的材料有化學污染,——就是我們的三毒五欲,我們整個世間的成長環境,都是貪嗔癡做成的。——現在佛把自己的戒定慧成就為這句名號,把願力、智慧和慈悲作為原材料,來給我們建一個住處,這個住處就是已經完成的極樂淨土。來到我們這個世間,有一個簡化搶鮮版。這個簡化版有多簡化,看你自己受用佛心到什麼程度。在這個世界肯定不可能得到完全的佛果功德,因為這是業力果報的世界,我們的業報未盡、智慧未開。頂戴佛法的人,會多多少少受用到佛法的清淨、佛法的平等心。比如說什麼是“平等心”,原來我看到這個人就不順眼,學佛之後,看他可能還是不順眼,這是習氣;但是你會多想一層,“他這樣有他的因緣,如果換成是我在那樣的因緣中,我恐怕不會比他做的更好。”當你這麼想的時候,你對他不會只是責備和排斥,會多一點諒解和包容,這就是佛法的力量。這樣你見到、想到他,心也不會那麼糾結,放過別人就放過了自己。
面對小動物,乃至於我們所說的“害蟲”,佛法裡是沒有“害蟲”這一說的,什麼是害蟲?大家都是生命,都是為了活著。我們人類不單單活著,還爲了自己縱情享受,把地球破壞得千瘡百孔,蟑螂、老鼠、蚊子們都沒抱怨過我們。它們其實對我們要求不多,蚊子,只要我們一口血,我們就“啪!”的把它打死,要它一條命。這個時候你要有平等心、同理心的諒解。你沒有辦法讓蚊子叮,那也沒有關係,趕走它就好了,不要去打傷它,它也是條命。它為什麼來叮你呢?是跟你有緣,說不定以前你吃過它的奶,它才找你討回一口血呢?六道輪回,能夠遇見的都是過去世有緣,這個緣我們沒有智慧看到,但是必定存在。我們今天打死的蚊子、蟑螂,過去世可能就是自己的家人。
這不是開玩笑,是說真的,只是你不知道。在佛經裏講過很多這樣的事情,當你這樣去看的時候,你對它們真的會有與我心有戚戚焉的同情共感:“不要再繼續做什麼蟑螂、老鼠了,來做人吧,來做人一起學佛吧!”這種心會生起來。“你做蟑螂好可憐啊,你做蚊子好可憐啊”,這種心會出來哦。這不是誇張,更不是虛構。瑞劔老師的《大悲願船》,記載了真宗的妙好人平田友和同朋,一位沒有文化的歐巴桑,家庭主婦,她就是這樣跟家裏的老鼠交流的。同朋們到她家聚會法談,閣樓上的老鼠跑來跑去,法談受到干戈,大家有點心神不定。平田友和就到閣樓,對著老鼠說:“下次我們法談的時候,你們就不要這麼鬧了,拜託拜託!阿彌陀佛在放光喲,十二光的如來在運作喲,好好聞法,不要再來做老鼠了。”她女兒笑話她:媽媽你這是什麼呀,你以為老鼠聽得懂?結果平田友和跟女兒說:“你不要那麼自大,你以為你是人就這麼自大!我們這樣說,老鼠是能夠知道的。衆生都有佛性呀!”她有這種自信,結果呢?這以後,法談時,老鼠再也沒有鬧過。平田友和同朋還特地讓女兒給老鼠們準備了好喫的米餅表示感謝。女兒在事實面前,也只好“慚愧慚愧”地低頭了。什麼叫至誠感通,你知道嗎?
這聽起來是不是很像神話、迷信?那是因為你不知道,老鼠沒有心嗎?老鼠沒有人管著嗎?六道裡,有多少我們看得見、看不見的存在,我們看得見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塵埃,看不見的是絕大多數,百分之九十九點九。
佛法早就把完整的世界觀都告訴我了,怎麼用也告訴我了。真的從佛法的大悲心出發,跟這些生命,跟這個世界溝通,你的生活都會好過一點。大悲心裏自然而然就有人間的幸福,因為淨土解脫的幸福都可以得到,人間的幸福怎麼會得不到呢?所以佛法的幸福觀是來自於大悲心的回向,來自於如來智慧的成就。已經成就好了,你為什麼不去領受呢。這就是沒有智慧。佛法,你以為講這些道理,都只是為了講道理嗎?只是為了讓你跟別人去說的嗎?只為了背了一肚子的佛法,跟別人侃侃而談,讓別人覺得你好有學問?你沒有用出來的話,都在浪費你自己。因為佛法就是要昇華你的生命,淨化你的生命,讓你的生命上升到一個自己從前根本想像不到的層次。從你遇到佛法開始,佛法就一直在不斷對你運作。你看得到、看不到的時候,佛法都在向你運作。比如我們現在一起在聽聞,在思惟,佛法就從耳朵進來,從毛孔也進來。
我們坐在這裏,《龍藏》陳列在書架上,都在放光。我們有看到嗎?看不到,但確實在放光。你把經書當經書時,這光對你比較強,你不把經書當經書,只看到書架很滿、書很多,這個光就弱一點,也不會沒有。之前公號上發過篇文章(點擊文末閱讀原文鏈接),說到家裏有藏書的,孩子就會比較聰明,因為書有功德。萬物其實都在放光,只是放的光不一樣而已。最純淨的,最有能量的是佛法的光,其他的,只要是世間的善書、好書,都有它的光。哪怕買的書,擺在那裡不看,其實不是完全沒有作用,作用得小一點。你打開書反復看,去思惟、去落實,那你得到的功德就較多、較完全。經書哪怕只是擺在家裡,不要以為就沒有功德。這不是我說的,我不敢自己隨便發明。蓮如上人就這麼說:家中有佛書的孩子,遲早會來學佛。為什麼?佛書一直在放光,不知不覺得它在吸引你,這是佛在跟你結緣。現在很多人裝修用裝飾書,也是覺得書很好對吧,既然認為很好,為什麼不用真書呢?其實真書還更便宜。真書也是分等級的,你為什麼不用最高級的經書呢?
當你真的想要追求生活的品質,越追求就會越接近佛法,你內心要有這種要求和自覺:我在追求更好的生活。那什麼是更好的生活呢?自己一個人的頭腦要想明白這樣的問題是不夠用的,我要懂得借用別人的頭腦。借用的頭腦,必須是一流的頭腦。我不能把這個人請到我家,那麼把他們的著作,把他們一生心血的精華,全部都請到我家。這樣的人是誰呢?是聖賢,作為中國人是儒道釋三教的聖賢。儒道釋的經典,誰最高?佛法。
學佛也是這樣,一定要學到佛法,才能得到真正的滿足。否則你不管學儒家、學道家,學其他宗教、身心靈課程,不是不好,都非常好,但是總會覺得有點不太過癮,就像你習慣了高度酒的勁道,啤酒就沒法滿足。喫菜不能只看菜單,是要把菜喫進肚子裏才算數。我們現在所談的,也像在點菜單,一一介紹菜單上的品種成分,想有受用的話,要自己去嚐到。你是“行”,還是“不行”,這是我們自己給自己生命的一個定位。
2022-05-26 上午《楞嚴經》共修,彌海同朋整理,蒙光修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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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行,還是不行?” […]
[…] 布施,是大乘六種修行之首,六度中排序第一,是把我們的供養自身心的煩惱之源,轉爲供養三寶的第一步。所以這幾次的共修中我有談到這個話題。本來不太愛談,甚至有點刻意迴避這個話題,不願讓人産生誤會。但最近越來越覺得有必要,因爲發現大家聞法,多是在口頭上比劃,揮舞著木劍,而不是真劍勝負。而我的刻意,其實也是過於愛惜羽毛,受舊文人口不談錢的清高習氣影響,說到這個話題就只是幾句話帶過,不痛不癢,過於矜持。就算自己再如何愛惜羽毛又不缺錢,但這不是爲了自己,要在法上相見,就應當如實去說。 […]
[…] 蒙光:“你行,還是不行?” […]
[…] “你行,還是不行?” […]
[…] “你行,還是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