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論死與生——日溪法霖記

原创 蒙光 2021-01-19

演暢院法霖師，號日溪、松華，原名慧琳，後改名法霖。紀州海部郡關戶村人。元祿六（1693）年生，寬保元（1741）年十月十七日示寂，享年四十九。

師自幼苦學篤行、超拔儕輩。爲若霖能化之法嗣，本派第四代之能化，派內之龍象悉聚集其門下，本派宗學界之泰斗。

據《真宗全書》本願寺派講學略年表，法師曾開講「正信偈要解」、「指要鈔」、「選擇集」、「小經疏鈔」、「小經要解」、「十義書」、「維摩經」、「入出二門偈」、「論註」、「往生禮讚」、「法事讚」、「笑螂臂」、「安樂集」、「俱舍頌疏」、「文類聚鈔蹄涔記」、「三帖和讚」、「四帖疏」、「仁王經合疏」、「二門偈窺斑錄」、「大無量壽經」等。

著述有「往生論游刃記」、「安樂集正錯錄」、「正信念佛偈捕影記」、「方便法身義」、「當流安置本尊方便法身之尊形辨」、「肥陽問答」、「大利無上辨」、「含華未出辨」、「日溪演暢講主小兒往生說」、「日溪古數奇屋法語」、「辨翼讚遺事」、「淨土衝折編」、「笑螂臂」、「日溪詠錄」等。

以下引用聖嚴法師著《日韓佛教史略》，第六章「江戶時代的佛教」127~128頁之內容供參考：

真宗學者：真宗分作淨土真宗本願寺派（西本願寺）和真宗大谷派（東本願寺）。本願寺派在此時期，先有准如、良如、寂如等好學的宗主。學林【註一】之能化【註二】，則有知空、若霖、義教、功存、智洞等人，次第出現，其中以知空及若霖門下的法霖，最為優秀；確立其宗風之體系者，特別是法霖的貢獻最大。

法霖門下出僧樸，僧樸之門則有僧鎔、慧雲、崇廓、仰誓等人。至第十七世宗主法如之際，宗門多事，學林派的學者和非學林派的學者之間，發生了「三業惑亂」【註三】的紛爭，以智暹著《真宗本尊義》攻擊法霖之說為始，結果是由幕府仲裁處斷而平息。

老師講法時曾提及法霖師的生平，初聞時的震撼，至今猶新，謹述如下：

法霖師為本願寺派學林第四代能化，當時的本願寺宗主是湛如上人，也是從法霖師學習。【註四】

宗主二十幾歲時生了一場大病，幾經醫療均未見起色。

宗主夫人(稱為“裏方”)出身於皇家。因夫君久病，宗主夫人憂心不已，於是請娘家的人想辦法。由於夫人娘家是信仰神道教，於是便安排了一場祝禱的法事。夫人就偷偷回娘家為夫君的病情做法事，祈求病癒。

事有湊巧，作完法事沒多久，宗主的病情開始有起色，不久便告痊癒。不料，祝禱的事件竟傳揚開來。

淨土真宗的宗風是深明因果道理，不作現世祈禱及相信咒術、占卜等迷信。身為宗主，以己身做錯誤的示範，将会導致門徒迷信。雖然不是出於己意，然而卻已造成信徒之間議論紛紛，動搖信心。

法霖師認為，宗主此舉已經破壞真宗的教義，污染了純淨的宗風，於是帶著毒藥，對宗主曉以大義，拜請宗主為護法，以死謝罪。宗主從其請，飲毒藥而亡，以身殉法。

法霖師見宗主氣絕後方離去。在歸途中，師於轎內切腹自盡。臨終前，法霖師以手指蘸鮮血，在隨身所著的白袍上書下遺言：

往生一路平生決

今日何論死與生

非好蓮華界裡楽

還来娑界化群萌

直到家門前，轎夫見師未下轎，打開轎門，見師已示寂。

老師說：真宗的教義最精純者，當屬本願寺派。因為他們歷經多次的法義爭論之難，幾乎釀成全國性的暴動。歷史上，真宗信徒的信仰是純淨無比，哪怕是最高學者提出的論理，或是政府的管理壓制手段，只要與真實信仰違背時，庶民一樣會群起而捍衛。每次法難之際，都會有護教的大德不顧身命，維護此不容半點染污的信仰。

我們能聽聞此純淨教法，是頂戴了歷代護教先達的偉大情操，重法忘軀的精神。歷代祖師善知識以生命血淚凝成慈悲和智慧，傳承此教法，我們爲佛弟子，唯有戒慎戒懼，無我無私地將所頂戴的教義、信心的真髓，毫無偏差地傳給後代。爲此，當獻上終身的努力。法重身命輕，以血淚傳承護持的教法，無血淚者不能頂戴之。

二〇〇七年，老師在法座上說到法霖上人的典故，當時初聞，不由熱淚盈眶。此後每一思及，則感動慚愧不已！頂戴善知識的血淚而活著的我們，是何等幸運，又該是何等慚愧懺悔啊！

又，日溪法霖師曰：

師長者，生法身之所，慧解之所由也。無師安論道。而士大夫之間，師道之不傳也久矣。師資之道明者，唯吾門耳。是以所至之處論付屬，所遇之處說面授，是所以尋本源泝掬流也。

師者以發解進道為職，資以從解敬師為分。今之人稍發一解，則為得十。上慢鴟張，視師猶資。視師猶資者，忘其本也。似黠而愚，何足共論道。小恩猶可報，況大恩乎？

法霖師與宗主的示現，亦永爲本流尊師重道、法重身命輕的宗風垂範。法霖師的一生，雖然短短的四十九年，但是其宗學的成就，對於淨土真宗有著深遠的影響，對外嚴護法城，對宗內確立宗風和體系，是一代不世出的宗教大天才。被譽爲“真宗學的創建者”。法霖師收錄於《真宗全書》之漢文著作，同朋亦將陸續整理發佈。

註 解：

一、 學林：淨土真宗本願寺派的宗學界。由良如上人成立，為教育培養宗學人才，後來發展成今日的龍谷大學。2019年是龍谷大學成立380週年。

二、 能化：宗學界的最高職。宗學本由能化一人擔當，在“三業惑亂”之後，名稱改為“勸學”，改由數人擔當宗學。宗學也分為“真宗學”以及“佛學”，分別改為當乘／當流(真宗)，以及餘乘/餘流(真宗以外佛教)。

三、 三業惑亂：智洞師之論，謂行者必須身、口、意「三業歸命」方得往生。大瀛師堅持「一心歸命」的教義，於幕府官廳辯論，經仲裁後以「一心歸命」的教義為正，此亂方平息。

四、湛如上人：湛如上人在本願寺派歷代宗主任職最短。二十四歲繼承宗主一職，二十六歲往生，任職不到兩年。湛如上人往生之因，如上所述。

附：法霖上人臨末偈　

往生一路平生決

（往生の一路は平生に決す）

今日何論死与生

（今日何ぞ論ぜん死と生と）

非好蓮華界裡楽

（蓮華界裡の楽を好むに非ず）

還来娑界化群萌

（娑界に還来して群萌を化せん）

——日渓法霖和上「臨末偈」 寛保元年10月18日

法霖法師的「對食偈」（餐前偈）：

粒粒皆檀信 滴滴悉檀波

非士農工商 無勢力産業

非福田衣力 安得此飯食

莫問味濃淡 莫論量多少

此保命薬石 療飢渇則足

若起不足想 化為銅鉄汁

不知食来由 如堕重牛馬

寄語諸行者 食時作此言

願以飯食力 長養我色身

上為法門城 下為苦海筏

普化諸衆生 往生安楽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