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鸞聖人傳

稻垣最三(瑞劔) 英文原作 釋蒙光 中譯 2025年5月25日

親鸞聖人傳

光按:本文是瑞劔老師英文著作《親鸞聖人的〈歎異鈔〉與佛讚》的一部分。譯者之前已將此書中所收的老師英譯《歎異鈔》,以兩種中文譯本發布,見:歎異鈔(白話意譯)歎異鈔(文言意譯)。瑞劔老師出身真宗世家,自小有因緣深入學習研究基督教神學和《新舊約全書》,與基督教因緣甚深。曾應邀在教堂向神教信衆開講佛法,晚年老師於基督教醫院往生,此皆是祖師度生之慈悲方便。本書的行文風格和措辭,明顯借鑒了英文《聖經》,應是爲令歐美文化背景出身的讀者容易相應的對機方便。瑞劔老師曾以英文、日文著述釋尊與親鸞聖人傳記,此篇英文親鸞聖人傳記的行文,可謂獨具一格。以中文譯出時,於中文傳統爲背景的讀者反覺新鮮,或因此感到陌生甚至有疑慮,亦在所不免。譯者盡量保持了原文風格、用語,乃至原文所引的經文、和讚等,也悉依老師的英文意譯,令中文讀者與歐美同朋一樣,直接以當下的書面語去觸碰古典而現代的宗教心靈。願這樣特殊的閱讀體驗,能令個個自會:文字相之表,無礙其平等大悲心之裏。此一篇譯出,也算對中文佛教的傳統,增加些許新鮮的色彩和靈感吧!而聖人的人格與思想,通過瑞劔老師的妙筆,正活生生地耀動著。

親鸞聖人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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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鸞聖人傳

1173年,即壽安三年四月一日,我們的導師親鸞聖人出生於京都附近的日野村。他的父親出身貴族,在宮廷中擔任要職。親鸞幼年便父母雙亡,此後便依靠身為領主的叔父生活。這個遭受悲痛打擊的孩子心思敏感,常常思索人生的無常。寒來暑往,他的愁緒愈發深重。

九歲時,他出家入寺,開始了僧侶生涯。後來,他前往比叡山,在那裏研習眾多大乘教派(如真言宗、天台宗、華嚴宗等)的深奧教義。不過,他主要鑽研所屬寺院的宗派——天台宗的教義,並依其教規修行。他研讀眾多經文,反復參悟佛陀的教誨。他勤奮刻苦,但因求學經費不足,不得不參與寺院的各種雜務。他少眠多學,不慕名利。為祈求神佛庇佑,他不辭辛勞,力求達到內心的寧靜。

通過冥想(修行),但他並未獲得啟示。他越是渴望真理,內心的煩惱就越多。他越是渴望智慧,就越加意識到自己的無知。即便是冥想和其他修行,既無法讓他變得更智慧,也無助於他獲得內心的平靜。

親鸞聖人傳

他常常前往京都、奈良等地,拜訪許多大德學者,希望得到教誨,然而他們什麼也沒教給他。他一無所獲,唯有失望。西元1201年,他二十九歲,決心向觀世音菩薩祈禱,以擺脫內心的迷茫和蒙昧,因為他尚未準備好面對來世,且懼怕永墮地獄。在這一決心的驅使下,他前往京都,在六角堂閉關百日——一個雖貧困卻熱切追求真理之人。

他的祈禱得到了回應,最終他得見觀世音菩薩顯聖,並在菩薩指引下,前往淨土宗創始人法然上人處。他被帶到法然上人面前,受到熱忱接待。當時,法然上人是日本最偉大的精神領袖,在智慧和學識上無人能及。但他自謙若愚,為的是能借阿彌陀佛的智慧之光,真正領悟智慧,成為其傳人。法然上人在比叡山研習二十八年,最終,通過研讀中國大德高僧、淨土宗理論集大成者善導大師,他歸向阿彌陀佛,並因阿彌陀佛的恩典,找到了真正的光明與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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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法然上人的悉心教導下,我們的親鸞聖人第一次皈依阿彌陀佛為救主,並在同一光明中尋得了安寧。彼時,親鸞聖人極為歡喜,因為所有疑慮皆已消散。他欣喜地宣告自己從罪中解脫,並期待著獲得應許的終極自由,以及在淨土中得到至高圓滿的智慧。他立刻摒棄了對自力聖道門教義的信仰,這是一種高深的宗教哲學。他隨即不再進行冥想,認為其並無實效。他無法在心智的思維過程中尋得佛性,卻在對阿彌陀佛的信仰中找到了佛性。為紀念他的靈性重生,其師為他取了一個新的法名——綽空。

親鸞聖人傳

西元1203年,親鸞聖人聽從師父法然上人的建議,步入婚姻生活,與玉日成婚。他向世人證明,無論何人,皆可憑藉信仰得救,即便身為僧人,有妻有子,飲食中包含魚肉,也不例外。這是時代墮落的標誌嗎?這是人性墮落的表現嗎?這是佛教腐敗的象徵嗎?不!看呐,廢墟中崛起一座華美的建築。“被建造者所棄的石頭,已成了房角的頭塊石頭。”*一個曾在罪中死去的人,如今在阿彌陀佛的庇佑下獲得新生!

(注:語出《聖經·詩篇》118:22-23,英文原文是“The stone the builders rejected has become the cornerstone;the Lord has done this,and it is marvelous in our eyes.”。《馬太福音》21:42中,耶穌對猶太祭司長和法利賽人也引用過此語:“耶穌說:‘經上寫著:‘匠人所棄的石頭,已作了房角的頭塊石頭。’這是你們沒有念過的嗎?”這裏“匠人”指猶太宗教領袖,“石頭”指耶穌,意味著耶穌雖被當時的宗教權威棄絕,卻成為了後代信徒的信仰根基。房角頭塊石頭是建築物奠基時放置在牆角的關鍵石頭,起到確定建築基本形狀、框架和方位的作用,是整棟建築方正、規整的基準,如同准線和標杆。並且它要極為堅固牢靠,因為建築自身重量、傢俱重量、人員重量以及自然災害帶來的壓力,大多會作用在它上面,是支撐和聯絡全牆的重要基石。這一比喻具有①宗派組織(教會)和②個人信仰的雙重寓義。從教會角度看,耶穌作為房角頭塊石頭,意味著教會建立在耶穌基督之上,是教會信仰和教義的根本,所有信徒圍繞著耶穌彼此聯絡、團契,共同構建屬靈的“建築物”,即教會團體。對於信徒個人,耶穌作為房角頭塊石頭,是其生命的根基和力量源泉。信徒在生活中面對各種壓力、困難,如同房角石承受建築重壓,要依靠耶穌基督獲得力量、安慰和指引,建立起堅固的屬靈生命。此處瑞劔老師借用此典故,比喻親鸞聖人對於真宗的意義,一如耶穌對於基督教,有教團和個人的雙重意義。)

親鸞聖人傳

親鸞聖人在比叡山度過的那一時期,比叡山有眾多寺院,由天台宗總寺延曆寺管轄。延曆寺猶如天台宗的大學,數百名學僧在此研習,他們皆為比丘,其中既無女性,也無尼眾。飲食中從無魚肉。他們的生活方式宛如古代隱者,嚴格遵循宗教儀式,始終踐行宗教戒律。然而,他們內心的天空被虛幻與貪執的烏雲遮蔽,難以消散。在他們的內心王國裏,“邪術、仇恨、紛爭、嫉妒、憤怒、爭鬥、叛亂、異端”橫行,有時還充斥著“不潔與淫亂”。他們刻苦研習、嚴格戒律,不斷與這些內心的可怕敵人作鬥爭,卻毫無勝算。親鸞聖人也曾有過同樣的內心掙扎。

那麼,高野山的佛教狀況如何呢?在真言宗創始人弘法大師的強大影響下,數百名僧人在那裏鑽研佛教奧秘。然而,他們的內心狀態,和比叡山的僧人一樣黑暗。當然,與城裏的普通人比要好得多。作為道德家和哲學家,他們更加虔誠,是釋迦牟尼佛更忠實的追隨者。但我們的親鸞聖人再也無法繼續留在這些學僧之中,繼續那種雖嚴苛卻無效的修行。

最終,他離開了比叡山,成了家,甚至開始吃魚吃肉。皈依之後,他摒棄了繁瑣的儀式、嚴格的戒律和高深的哲學,對此他從未感到後悔。開啟新生活讓他滿心歡喜。就生活方式而言,他完全承認自己有所墮落,也因此深感悲痛。通過懺悔,他為我們樹立了榜樣,引領我們走向阿彌陀佛的佛國淨土。從形式上看,他離開了那些僧人的神聖團體;但從精神層面來說,他成了釋迦牟尼佛真正的弟子。

親鸞聖人傳

親鸞聖人在哀歎時引用了《大集經》中的經文。這部經預言道:

“在釋迦牟尼佛涅槃後的頭五百年間,正法將由大迦葉等大弟子代代相繼,持續有效地弘揚。
頭五百年過後,正法將消失。
六百年過後,九十六種邪見將興起,各派領袖將爭權奪利。在那個時期偉大的印度高僧馬鳴將降世,他會輕蔑地使那些邪說屈服。
七百年後,另一位偉大的印度高僧龍樹將在世間出現,他會踏破有關“有”與“無”(存在與非存在)的邪見謬說。
八百年後,僧眾將變得放縱,偏離正道,只有一兩位證悟真理的智者除外。
九百年後,僧人將被視為奴僕般遭人輕視,尼姑將像女僕一樣遭人厭惡。
一千年後,不淨觀將被人輕蔑,有時甚至會激怒聽聞過此觀之名的人。
一千一百年後,僧人將娶妻,尼姑將嫁人,他們會破壞正法。
一千二百年後,僧尼將生育子女。
一千三百年後,僧人的袈裟顏色將變為白色。
一千四百年後,僧尼和普通人將像掠奪者一樣,居心叵測地妄圖奪取佛、法、僧三寶的器具。在那個時期,僧人們會充滿敵意相互殘殺。”

另一部佛教經典《大寶積經》預言道:

“佛陀涅槃後的頭五百年間,眾多弟子將奉持正法並獲得覺悟。
第二個五百年間,他們將在禪定(或三摩地)中取得成效。
第三個五百年間,弟子們將熱衷於聽聞佛法。
第四個五百年間,許多地方將修建寺廟和寺院。
第五個五百年間,爭鬥、衝突和爭吵將四處爆發,正法將隱匿或從世間消失。”

“在這末法時代,僅存佛陀的教義,但人們無力踐行,更無法獲得至高智慧。
若有戒律(或律法),卻被違背或忽視,那麼律法便會消失,也就不再有違法之人。”

“在這衰敗之世,將僅有名義上的僧人,而不再有虔誠奉法者(或嚴格持戒者)。
“在這墮落之世,若有真正遵守道德律法之人,那將是奇跡,猶如老虎在光天化日之下佔據集市。”

“在衰敗的最後階段,一些佛教僧人會牽著自己的孩子,走進一家又一家酒館。”

“無法守戒的僧人如同死人,但他仍有作用,就像死麝仍有價值。”

“即便他們已墮落,若宣揚正法,給予人們佛的庇佑,也可說他們做了很多善事。”

“哪怕有人僅念誦一次佛的聖號,也會獲得諸多福報——唯佛知!”等等。

親鸞聖人傳

我們的導師親鸞聖人反復研讀上述經文,並與自身聯繫。他從不將自己置身於佛陀的預言之外,而是誠實地對照自身。他懺悔道:

“可悲啊,我親鸞,一個無知的僧人,竟在無邊的苦難之海上漂泊:我親鸞,在充滿野心和自私的大山中徘徊。雖已確立信仰,但我對救主的感恩之情淡薄。雖被應許了極樂淨土,卻因種種虛幻而無法心生歡喜。雖因恩典更接近真理(或至高圓滿的智慧),卻無法感到喜悅。對此我深感羞愧。

“雖皈依阿彌陀佛的教法,但我的心並非真正虔誠。我的良知在內心疾呼,要我真正虔誠,我也努力遵從這一至高指令,然而,唉!我的肉身太過軟弱。儘管他(阿彌陀佛)賜予我的信仰純淨無染,如同他的心境一般純淨,但我的靈魂卻滿是罪孽。我竭盡全力想要正直、純淨,然而,唉!我無法戰勝自己的肉身(欲望)。

“欺騙與虛偽存於我的肉身,自私自利盤踞在我的靈魂之中,我是如此卑鄙和醜惡。

“世人皆外表賢明、良善且勤勉,靈魂中卻充斥著貪婪、憤怒、不公與欺詐,相應地,欺騙與狡詐在他們的肉身中肆意橫行。

“我內心的惡念是個可怕的敵人,我無法控制或戰勝它。

“唉!我的靈魂就像蛇毒,即便我的善舉,也因摻雜了這毒液,必然被視為欺詐之舉。

“我毫無廉恥,靈魂中沒有一絲真誠。

“我心中毫無憐憫,在我眼中,同胞的福祉並不珍貴,唉!我無法像愛自己一樣去愛他人!

“若不是有慈悲之舟,我如何能渡過苦難之海?

“我無力踐行正義之舉。若不投靠他的恩典與恩賜,我將死得毫無尊嚴。

“僧眾與世人皆迷信,敬拜天地諸神,向惡魔鞠躬,此乃可悲又邪惡之事。

“人們將僧人的名號視為卑賤之物,這正是這個邪惡時代的標誌。把他們當作奴隸一樣看待。

“罪本身並無實質,它只是我們幻覺的影子。靈魂本自純淨,然而世間卻沒有真誠之人。”

親鸞的哀歎發自肺腑,他的懺悔真實無妄。在世人中,或許有人純淨、真誠且正直,但在佛陀面前,人人皆有罪孽。在日本這片和平之地,除了我們的導師親鸞聖人,還有誰曾這般深刻地懺悔?有誰曾如此真誠地認罪?他的認罪與懺悔,正是阿彌陀佛的光明與生命的映照!從真實而深刻的意義上講,佛教徒的真正道德,就體現在如親鸞這樣的懺悔中。在包含羞恥感的真實懺悔裏,羞恥、道德與宗教融為一體。在純淨、真誠的信仰——阿彌陀佛的恩賜——中,道德、宗教與律法得以體現。因此,親鸞聖人教導我們一件事——信仰!

親鸞聖人傳

在其他佛教宗派或學派中,信仰僅被視為自我覺悟的必要條件之一,或者說,對於獲得至高無上、圓滿的智慧(涅槃)而言,信仰只是眾多要求中的一項,僅具有相對價值。

親鸞聖人是為所有信仰阿彌陀佛之人開闢通往大般涅槃之路的偉大導師。

他從不輕視冥想或其他修行方式,也不輕視律法與道德。他尊崇這些,因為它們皆是佛陀的教誨;他敬重它們,因為只要嚴格遵行,這些皆是通往涅槃之路。

親鸞的宗教看似易懂,對阿彌陀佛的信仰似乎也易於獲得。然而,對於粗心浮淺之人,以及那些因智慧和正義而自傲的學者來說,這是何等艱難!沒有道德支撐的純淨信仰,著實難以獲得。

親鸞聖人傳

西元1207年,我們的導師親鸞聖人的生活中發生了一系列不幸事件,很難說這是福是禍。法然上人所傳的淨土教義,在眾人心中閃耀著光輝。法然上人是傑出的學者,智慧無人能及。他品格高尚,無與倫比,其教義雖簡明卻至高無上。他有三百多名弟子,我們的導師親鸞聖人便是其中之一。他受阿彌陀佛智慧的感召,來到世間傳播神聖的應許。他的卓越正義、智慧與功績,吸引了眾多尋求涅槃庇佑的高僧。有時,他身上會散發出金色光芒。人們口口相傳,說他是宣揚阿彌陀佛大慈大悲的中國古代高僧善導大師或道綽大師的化身。天皇及其所有大臣都向他致敬,人們從遠方趕來聆聽他講法。其他僧人傳授的苦行之道,人們難以踐行,而法然上人宣講的福音直接明瞭。佛教曾被高僧大德所壟斷,但他為所有人開闢了一條直路。隨著“南無阿彌陀佛”聖號在男女老少中廣為傳頌,其他奉行嚴苛戒律的宗派日漸式微。

淨土宗的興盛激怒了自力修行宗派的僧人。承安三年(1174年),雙方——法然上人與其他宗派的學者之間,展開了一場激烈的爭論。這場辯論從夜晚持續到清晨。法然上人對在場的眾多記錄者宣稱,自己學識淺薄,無力踐行苦行宗教的哲學與修行方式,唯有阿彌陀佛的神聖應許,才是智者與愚者、善者與惡者、有德者與無德者的庇護所。由於他清晰的闡釋和合乎邏輯的論證,所有對手都接受了他的觀點,他們說:“(法然上人)其相貌是凡人,其言語卻屬於阿彌陀佛。”他們稱讚並向法然上人致敬。三天三夜念誦聖號後,才各自散去。

親鸞聖人傳

法然上人抓住每一個機會,利用每一個有利時機,其教義迅速傳遍全城,甚至傳播到國家最偏遠的地區。然而,玫瑰背後隱藏著可怕的嫉妒之蛇。其他宗派的惡意與憤怒達到了頂峰,對法然及其弟子展開了迫害,這是佛教歷史上前所未有的迫害。可恥的僧人們!可恥的佛教徒們!在天台宗一向繁榮的比叡山,燃起了針對這一平和宗教的烽火。元久元年(1204年),學者和僧人們齊聚山上的大講堂,異口同聲地高呼:“法然是惡魔,他破壞了所有佛教教義!必須立即採取嚴厲措施。”說著,他們逼迫興福寺住持給天皇寫信,請求處死這位偉大的導師——智慧之光法然。倘若法然武力反抗迫害者,要制服他們並非難事,因為眾多信徒都支持他。但對於法然這樣一心追求和平的人來說,這是不可能的。法然及其189名弟子親自簽名,向住持呈交了一份七條悔過書,發誓不再冒犯其他宗派。

這份七條悔過書只是暫時延緩了即將降臨在他們身上的可怕災難。山上眾人的憤怒並未因這般順從謙卑而平息。天空中不斷聚集的烏雲,化作了可怕的暴風雨。這是何等殘酷的迫害啊!淨土宗的僧人們即將成為一場可怕迫害的受害者——一場極其嚴重的災難。

在城市裏,在鄉村地區,慈悲救主的恩典之花盛開,成千上萬的人爲極樂而歡喜。此時,多年來信奉舊佛教的比叡山、高野山以及其他寺廟所在之地,嫉妒與迫害的風暴正在肆虐。謠言四起,說各宗派都企圖迫害法然,以根除阿彌陀佛淨土宗。謠言的起因是,法然的反對者們惡意歪曲事實,對他進行不實指控。惡毒的箭矢從四面八方射向法然及其弟子——一場恐怖的考驗降臨。難道在東方如同西方,新興的強大宗教註定要遭受迫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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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久二年(1205年),興福寺(奈良)的僧侶們起身反對這位“光明化身”,並撰寫了一封彈劾信,其中用最惡毒的言辭列舉了九條指控。

信中寫道:“法然乃厚顏無恥之無賴惡徒,擾亂國家和平與福祉;彼侮辱諸佛,悖逆天地諸神,詆毀佛陀弟子與教義,宣揚異端邪說,妄立邪宗,實屬十惡不赦之惡魔!彼竟企圖毀滅佛教其他八大宗派。他應立即被處死,其罪行昭然若揭,無人能否認”,諸如此類。於是法官們開庭審理此案,但他們支持法然,為他辯護道:“法然不應受責難,他並未犯罪,是一些行事輕率、偏離正道且行為不檢的弟子冒犯了僧眾和民眾。若要追究責任,這些人才是過錯方。他們的行為顯然違背了法然的意願,因此他不應被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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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然上人結束流放回到京都後,為了悼念兩位弟子建立「住蓮山安樂寺」
如今以紅葉聞名,爲京都之勝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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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樂寺境內松蟲、鈴蟲兩姬之墓

1206年12月(建永元年),又發生了一件不幸之事。法然的弟子安樂和住蓮居住在一座寺院裏,他們日夜誦念聖號與經文,聲音清晰悅耳,卻也頗為哀傷。他們如音樂般迷人的語調在五彩斑斕的山間回蕩。當清晨邁著玫瑰色的步伐在東方天空中降臨,鳥兒的晨鳴與僧人的誦經聲和諧共鳴。樹葉的沙沙聲和潺潺的溪流聲,讓虔誠的人們想起阿彌陀佛極樂淨土的美好。

有一天,後鳥羽上皇身邊的兩位宮女,松蟲和鈴蟲,趁上皇前往熊野旅行不在宮中時偷偷溜出了宮。她們聽到誦經聲,深受觸動,此後多次前往這座聖地。隨著時間推移,她們的靈魂被喚醒,懷著虔誠之心,她們將思緒轉向阿彌陀佛的佛國淨土。她們對真理和佛恩瞭解得越多,就越發嚮往永生之地。她們反思自己和人生:“我們生於何星之下?身為女子,地位低於男子,柔弱且嬌弱。每日我們梳妝打扮,試圖與鮮花和孔雀比美,卻又為這虛榮和虛飾感到羞愧!為何我們沉睡如此之久?如今醒來,我們看到自己未經粉飾的內心,極度邪惡與卑鄙,既不真誠也不老實!表面上,我們侍奉貴族,看似榮耀快樂,如同蝴蝶停在玫瑰上。但那些質樸的鄉村女子,在我們眼中似乎比我們更高貴。事物的轉瞬即逝和生命的變遷,讓我們的靈魂不得安寧。那些僧人穿著的深色長袍,比我們如天使般的衣裙和精心呵護的帶露服飾更令人嚮往,我們願像水牛捨棄尾巴一樣,讓寺院裏那些高尚的僧人削去我們的頭髮。我們厭倦了塵世的紛擾,渴望成為佛陀的虔誠追隨者。我們多麼渴望過一種與城市隔絕的修行生活,在那裏,快樂與痛苦、喜悅與悲傷,不斷折磨著靈魂!”她們這般思索著,決心出家為尼,最終她們懇求安樂和住蓮為其剃度。僧人拒絕了,但她們執意懇請滿足其心願。拒絕雖堅決,可她們的決心更為堅定。就這樣,松蟲和鈴蟲這兩位宮女,未經後鳥羽上皇許可便出家為尼。在太平歲月,這或許是件小事。但在此情形下,它並非無足輕重,而是引發下一場可怕動盪的導火索。山上僧人們一直壓抑的憤怒,再次以更猛烈的態勢爆發。後鳥羽上皇也勃然大怒,將輕蔑與詛咒都發洩在法然上人及其弟子身上。

親鸞聖人傳

承元元年(1207年),住蓮和安樂被定罪並判處死刑。一道禁止念誦佛號的敕令隨即頒佈。另外兩名弟子被處決。法然和我們的導師親鸞聖人都遭到流放。還有六名弟子也被迫離開都城(京都)。德高望重的法然已七十五歲高齡,啟程前往四國島土佐國的流放地,與眾多涕淚橫流的信徒告別。他離開時寫了一首詩:

晨露閃耀,
轉瞬,處處消散:
我們的生活亦如此;但心靈
在阿彌陀佛的守護下合一
將在蓮花中重生
於我們慈父的永恆國度。

親鸞聖人傳

我們的導師親鸞聖人被判令流放越後國。後來,他在《教行信證》中記述了這些悲慘事件,內容如下:

“那些大寺廟裏的僧人不明白經文的真正意義,他們對淨土真宗和救主毫無真正的理解。他們在難行道上徘徊太久,無法徑直走上正道。博識的學者們無法分辨真正的修行與權宜之計甚至是虛假的東西。可悲的是,他們都誤入歧途,卻渾然不知自己已偏離正道——實在令人哀歎!奈良興福寺的僧眾,出於無法抑制的嫉妒,惡意向鳥羽上皇的宮廷告發宣揚救度之人。朝廷及眾人摒棄正法,行不義之事,憤怒地站在對立面。淨土真宗的偉大創始人法然(或源空)及其弟子,未經公正審判,便或被處決或被流放,甚至被改為俗名。我,親鸞,是被驅趕到遙遠越後國的人之一。因此,我不再是僧人,因而作爲懲罰,我的名字已改為俗名‘藤井善信’。但我仍是一名僧人,外在是佛陀的弟子,內在是佛陀真正的弟子。此後,我將自稱‘愚禿’(意為“無知的光頭ignorant bald head”)。”

的確,親鸞在遙遠、被大雪覆蓋的越後國孤獨地生活了五年。他對這種不公感到憤慨,為眾人的偏離正道而哀歎,因對佛法的誤解而痛心,又為師父被流放而日夜哀傷,無法釋懷。對於自己被流放,他向師父表達了感恩之情,因為這讓他有機會向那個偏遠地區的人們宣揚阿彌陀佛的福音。

在1211年他收到結束流放的消息時,落款為“愚禿”(意為“天真simple-hearted的光頭”),我們從中可以看到淨土真宗的真正特質以及導師對阿彌陀佛的堅定信仰。所有心地單純之人,無論僧俗,都能因信仰得救,而非靠自身的修行。“愚禿”這個稱呼,確實彰顯了阿彌陀佛這位無上覺者的恩典與力量。“愚禿親鸞”這個名字聽起來多麼親切!從這個獨特的名字中我們能感受到何等的喜悅!這個名字會讓我們放下驕傲,讓迂腐讓位於質樸。的確,他將自己置於與無知、有罪之人同等的地位,通過這樣做,他見證了佛的救度。他常說自己沒有教導出不明智的弟子,宣稱在慈悲之光下,所有人都是兄弟姐妹、朋友和追隨者。因此,他熱忱地接待那些翻山越嶺,從各地,從常陸到京都前來拜訪他的人。他恭敬地與他們交談,像朋友般傾訴,像兄弟般關愛——絲毫沒有把他們當作陌生人!

親鸞聖人傳

由於種種原因,德高望重的親鸞在收到赦令的當年未能立即前往都城。次年一月,他滿心歡喜地踏上旅程,期待著與師父法然相見。然而,在前往都城的途中,他聽聞了敬愛的師父法然上人圓寂的噩耗。他陷入了極度的悲痛與絕望之中,放棄了原計畫,改變行程,很快便前往常陸國。1212年之後,他在稻田定居,並在此生活多年。在此期間,五十二歲的他撰寫了《教行信證》,這部著作闡述了他所信奉宗教的基本教義。這是他的首部著作,也是最為重要的一部,是一本精彩且富有生命力的書籍,對佛教進行了系統化梳理。通過這部六卷本的著作,他創立了淨土真宗。正是憑藉這部著作,所有人都能獲得阿彌陀佛的光明與生命。至此,佛教中的信仰首次以純粹真實的形式呈現。它是信仰的典範,在其中我們能看到最為深邃的哲學思想;作為一部宗教論著,它是佛教中的至高之作,是大乘佛教的巔峰。(我關於《歎異鈔》的這部作品,只是《教行信證》的一個引言。我期待有朝一日,能在不偏離其真實內涵的前提下,更詳盡地闡釋它。)親鸞於1221年完成此書,當時他五十二歲。那時,許多男女信徒聚集在他身邊,聆聽他宣講救主的福音。

親鸞六十歲(或六十二歲)時,獨自返回京都,留下了他深愛的妻子惠信尼,以及眾多信徒和友人。他離開稻田的家前往都城,這一舉動固然勇敢,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令人傷感。惠信尼帶著兒女回到了越後國的故鄉(似乎她是在親鸞流放此地時與他成婚)。親鸞捨棄家人,在京都居住二十餘載,其原因不得而知,或許是有一些複雜的家庭事務。

在離開都城近三十年的時間裏,一切都已改變。習俗、慣例和宗教氛圍都大不相同。不僅他敬愛的師父法然的身影已消失不見,甚至連佛號的誦念聲也幾乎聽不到了。令他極為痛心的是,法然及其弟子種下的念佛(佛教念誦)之樹,三十年來花繁果碩,如今卻被連根拔起。即便還有念佛的信徒或宣揚者,也是寥寥無幾,而且他們的信仰與法然上人所傳的大相徑庭,他們品格低俗,因爲對自身的善行和功德憍慢。此外,由於諸多內部紛爭,貴族和朝臣們都陷入了困境。親鸞的親屬也都在同樣的不幸中苦苦掙扎。看到這般情景,他是多麼痛心,又多麼能體會到孤獨與寂寞啊!

於是,親鸞的晚年開始了。他居無定所,沒有安身之處,也沒有一個能稱之為家的地方。他像一條遊魚,從一個地方搬到另一個地方尋找食物。他不再像在關東地區那樣公開宣揚教義,而是欣然解答關東地區信眾發來的有關宗教問題。有時,他會給他們寄去自己撰寫的經文摘錄或注釋。與此同時,他專注於著書寫信,全然不顧城市的喧囂。他一直堅持這項工作,直至九十歲高齡。在此期間,他撰寫了:

《淨土和讚》一卷(淨土佛教聖歌),1248年,時年76歲。
《高僧和讚》一卷(高僧佛教聖歌),1248年,時年76歲。
《尊號真像銘文》一卷(經文摘錄注釋),1255年,時年83歲。
《淨土文類聚鈔》一卷(淨土真宗教義、修行、信仰與證悟的精髓),1255年,時年83歲。 《淨土三經往生文類》一卷(三部經文中證悟的篇章),1255年,時年83歲。
《愚禿鈔》兩卷(愚禿精心編排的聖言集),1255年,時年83歲。
《皇太子聖德奉讚》75首聖歌(讚頌聖德太子的聖歌),1255年,時年83歲。
《入出二門偈》一卷,偈頌(淨土出入兩種途徑),1256年,時年84歲。
《四十八誓願》一卷(四十八個神聖應許),1256年,時年84歲。
《唯信鈔文意》一卷(“唯信”的真正含義),1257年,時年85歲。
《一念多念文意》一卷(佛號一念與多念的真正價值),1257年,時年85歲。
《尊號真像銘文》兩卷(經文摘錄注釋),1258年,時年86歲。
《正像末和讚》一卷(佛陀涅槃後三個時期的聖歌),1258年,時年86歲。
《彌陀如來名號德》一卷(阿彌陀佛名號的功德),1260年,時年88歲。

親鸞聖人傳
親鸞聖人傳

除了這些著作,還有許多其他人的宗教作品,如《末燈鈔》《口傳鈔》等。《歎異鈔》等仍保存至今,從中我們可以看出他晚年在京都的宗教生活是怎樣的。他靠關東地區信徒寄來的微薄資助維持生活。有時他會給他們寫信致謝,哪怕只是收到二三百文錢,也會表達出極大的喜悅。此外,他還遭遇了家庭變故。

在他八十八歲高齡時,不得不與兒子善鸞斷絕關係,原因是善鸞受真言宗修行方式的影響,詆毀親鸞的宗教並擾亂淨土宗集會。在建長八年(1256年),親鸞寫信給他說:“你尤其犯了五逆罪之一,因為你破壞了僧眾的團結。詆毀父親等同於殺害父親,這也是五逆罪之一。這噩耗傳來,幾乎令我心碎。你的惡行舉世無雙。如今我不再是你的父親,你也不再是我的兒子。我已摒棄父子之情,皈依三寶(佛、法、僧)與諸神明。唉,我多麽悲慟!”親鸞的痛苦難以言表:他經歷了生活中的種種苦難;但他越是身處困境,就越能在救主慈悲的懷抱中獲得安寧。生活中的悲傷與苦難促使他仰望阿彌陀佛的光明與生命。

親鸞聖人的大限逐漸臨近。在弘長二年(1262年)11月28日中午,他與世長辭。再也聽不到他念誦佛號的聲音了。沒有出現什麼神奇的現象。他享年九十歲。當晚,在東山舉行了葬禮。他的女兒覺信和弟子們收集了他的骨灰,安葬在大谷。

我們的導師親鸞聖人忠實且真實地傳授了佛陀的教義,踐行了真正的修行,彰顯了真正的信仰,並實現了真正的證悟。通過他的榜樣,至高至善的智慧向所有人敞開,而唯有純粹真實的信仰才能獲得。阿彌陀佛,實際上永遠活在我們心中,是永恆的父親!

親鸞聖人傳

真宗乃聖人、蓮師之教

真宗教旨(下)第十章 大師略傳

蓮華一期的開落——瑞劔老師生平

見法·入法·住法的人格者:瑞劔老師

教行信證大系教卷·要論:

(一)真宗的教判

(二)真宗的淵源

(三)真宗的流傳

(四)三法與四法

(五)願海真假

(六)五願開示

(七)往還廻向

(八)真實之教(要論終)

教行信證大系·本文解釋(總序及教卷部分):

(一)序說:

淨土真宗之基礎

(二)本典撰號、總序:

愚禿的真實

總序之文要義

《教行信證》法門的真意與根據

(三)真實教——本典教卷:

《本典·教卷》大義 一:攝化與趣入

《本典·教卷》大義 二:招喚與發遺

《本典·教卷》大義 三:本願與名號

《本典·教卷》大義 四:彌陀與釋迦(教卷大義終)

教行信證註疏評林(總序·教卷)

法雷學派的相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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