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释迦的过程|近代中日佛教交流史话(二)

原创 陈继东  2023-11-25

【编者按:根据北京大学1981级校友组织的《八一贤聊》第38-40期的讲座内容,我们整理了三篇文章,在本公众号上连续三期发布,敬请关注。今天发布的是第二篇。演讲者陈继东先生,北京大学哲学学士和硕士,日本东京大学博士(文学)。现任日本青山学院大学教授。】

回归释迦的过程|近代中日佛教交流史话(二)
作者近照

今天我接着来讲第二讲。上一讲,我们谈了西方梵文原典研究对东亚的影响,以及日本和中国各自的应对状况。这一讲,我想谈谈大藏经的前世今生,这是整个东亚佛教的基础。前半部分先讲中国佛教经典的翻译及其解释的编纂,后半部分着重讲杨文会向日本求购佛教经典的过程。

一、汉译佛典的演进与体系化

佛教的经典在世界的传播和其他的宗教不太一样,它分为两个派别,即南传佛教和北传佛教。南传佛教保持印度原文,就是巴利文。北传佛教的传播主要依靠各种语言的翻译,例如东亚 —— 包括中国、朝鲜和日本 —— 主要是用汉语,即汉译经典。在西藏则是用藏语。

汉译佛教经典的完整编纂是在唐代,即公元730年的《开元释教录》。然后是1285年元代的《至元法宝勘同总录》,它把唐代以来的经典翻译重新编排,形成了比较完整的体系化的分类形式。《至元法宝勘同总录》中著录的汉译佛典是从公元67年到1285年,此后再也没有译经事业了。

汉译经典一般分三个时代:即古译时代、旧译时代和新译时代。

古译时代是从东汉起至三世纪止。代表人物是印度来的竺法护和波斯来的安世高等,他们都是外国人,都懂两种以上的语言。旧译时代又分两个时期:旧译前期和旧译后期。旧译前期是4 – 5世纪,代表人物是道安(312 – 385)和鸠摩罗什(350 – 409)等。旧译后期的代表人物是北印度的一位王子,名字叫真谛(499 – 569)。他翻译了很多有关唯识方面的经论,还有《大乘起信论》等,都对中国的佛教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新译时代的代表人物为玄奘(602 – 664)。新译时代一直持续到宋代,北宋时期设有译经院,是译经事业最为制度化和系统化的时期。

这几个时代的翻译差别还是相当大的。比如,释伽牟尼的古译为众祐,旧译则译为世尊。旧译时期的观世音在古译时期译为光世音,新译则为观自在。五蕴是玄奘的翻译,古译译为五众,旧译则为五阴等等,从中可以看到这些词的翻译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玄奘提出了一个翻译原则,对中国的佛典翻译史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这个原则就是下列五种情况不作翻译:秘密、多意、此无、从古、生善。秘密的内容不翻译,比如,咒语是秘密,所以只转音不翻译;多意是指有多重含义的,不翻译;此无是说汉地没有的事物概念不翻译,而用音译,包括固有名词都采用音译;从古就是古代的不翻译而用音译;生善就是翻译是为了产生更好的效果,比如说般若,本身可以翻译成智慧,但智慧显得很世俗,不如用般若更好,因为佛教的般若指佛智,是一种特别智慧,跟一般世俗智慧有相当大的差别,所以为了避免和世俗智慧混同,就不翻译了,这样对佛教理解更有利,更会有一种引导作用。

下面说说译经的方式。

跟我们今天个人翻译行为不同,那时都有个译场,到了宋代,叫译经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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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经道场

据《宋高僧传》记载,译经过程分为9个步骤:译主、笔受、度语(译语、传语)、证梵本、润文、证义、梵呗、校勘、监护大使等。首先是主译念诵原文,比如鸠摩罗什或者玄奘来念诵;有人翻译成汉语,同时,笔受记录为汉文;度语则来确定一下;然后把这个确定好的译语再做对照,校正梵文;之后进行润色,要符合汉语的习惯,这是润文;润文之后必须保证和经典的意义一致,不能偏离,这个过程叫证义,这就是比较准确的译文了;但此时还不能定稿,还要适合唱诵,这就是梵呗;不恰当的要再校勘;最后有一个监护大使,负责监督完成翻译过程。经过这九个步骤才能落实一个翻译文本。

鸠摩罗什的译经过程是成百上千的弟子聚集在洛阳译场,一起进行翻译,他要让在场的所有弟子都接受才能够落实下来。其实,这不是一个纯粹的翻译,他还要讲解,让人懂得内容。玄奘的译场不是这样的,它是少数精英集团所为,只有20多名弟子,他不讲解,只是专心译经。宋代的译场则分为三个场所:中间的译主,东边的润文,西边的证义。

因此,以这样程序完成的汉译经典,在佛教发展上就具有了绝对的权威性。凡是收录到大藏经的典籍,都是为人信奉的,包括中国人撰写的经疏论著,也获得了同样值得尊重的地位。

二、大藏经的缘起与流布

接下来我再说说《大藏经》的问题。首先,大藏经这个概念,在印度佛教时期就已经存在,就是三藏,即经、律、论。经是经文,比如般若心经;律是戒律;论则是对经和律的解释,论是佛教的核心。我记得在念书的时候,有位老师的说法很生动。他说:“经很容易造,我也可以造个经,但论是最难的。论是把经的话合理化,进行论证和阐释。” 所以,论最难。比如在中国读的最多的《大乘起信论》,是中国佛教在宋代以后的一个非常基础性的论,就是比经还要重要的一个论。目前,印度的经律论只有巴利文版本,梵文本的经律论没有完整保存下来。现在在斯里兰卡、泰国、缅甸、印度尼西亚北部的巴厘岛以及我国的云南等地,都存有巴利文的三藏,也都比较完整。

除此之外,还有藏传佛教的大藏经。藏传佛教引入时间比中国晚将近1000年,是在14世纪以后才慢慢形成的大藏经。我们汉语译为甘珠尔的主要是经律部分,汉语译为丹珠尔的则主要是论的部分。西藏佛教很重视论,在论的方面也非常发达。

《大藏经》的版本很多,这里做一下罗列:

中国版本

① 开元藏(蜀版,971 – 983)

② 高丽藏(11世纪、13世纪)

③ 契丹藏(辽藏,11世纪) 

④ 福州版(崇宁藏,11世纪和毗卢藏12世纪)

⑤ 思溪版(南宋版,前思溪版即圆觉藏与后思溪版即资福藏)

⑥ 赵城藏(金藏,开宝藏模本12世纪,中华大藏经的底本)

⑦ 碛沙藏(南宋末至元初)⑧ 普宁藏(元版,13世纪,思溪版复刻)

⑨ 明   版(官版有北藏和南藏,其后有万历藏、嘉兴藏) 

⑩ 清   版(官版龙藏即乾隆大藏经)

日本版本

① 天海藏(思溪版复刻)

② 铁眼版(依据嘉兴藏的黄檗版)

③ 大日本缩刷大藏经(铅字活字版)

④ 卍大藏经和卍续藏经

⑤ 大正新修大藏经

最初的《大藏经》版本,即开元藏,是在四川刊刻完成的,然后在朝鲜半岛完成了高丽藏,但是11世纪被毁掉了,13世纪又重新刊刻。在中国,保存得最早最完整的大藏经则是赵城藏,它是1932年在山西赵城县广胜寺里被发现的,是完整的版本,也是今天新的中华大藏经的底本。在明代,民间刊刻比较兴盛,出现了万历藏和嘉兴藏,这些版本是方册本的,便于携带和阅读。以前的大藏经都是卷轴本,要一点一点打开来阅读,很不方便。后来清代也有了乾隆大藏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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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版大藏经》

我们知道,汉译大藏经的刊刻不仅限于中国本土,在周边各国都有,这是东方各民族共同延续继承的一个历史事业。在日本,大藏经的刊刻主要是在江户时代,其天海藏是复刻思溪版的,比较有名的是铁眼版,是日本黄檗山万福寺僧铁眼道光将隐元传来的嘉兴藏进行复刻,世称黄檗版大藏经。1775年,日本的岩仓使节团出使英国时,还送给了英国印度部图书馆一套这个版本。 

《大日本缩刷大藏经》是首部活字铅字版大藏经,然后是《卍大藏经》和《卍续藏经》。在《卍续藏经》刊刻的时候,杨文会提供了大量的书籍。最后是《大正新修大藏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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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正新修大藏经》

《大正新修大藏经》是目前最权威的一个版本。这部大藏经经过了合理的分类和详细的校勘,包括比对梵文、巴利文、藏文、汉文等的勘校,所以,其学术价值最高。这部大藏经确立了日本的正统地位,现在世界的佛教研究大多以这部大藏经为引用依据。

三、中日佛教关系的逆转

上一讲说到,宋代以后,作为东亚佛教基础的汉文佛典,在中国却逐渐散失了,最后,只能反过来到典籍输出去的边远之地——日本和朝鲜半岛——去重新找回自己以前翻译和撰写的典籍。这就是今天我要讲的另一部分内容,也就是,重新寻找自己祖先撰写的文本的过程。

近代中日佛教关系的逆转,除了表现在中国对佛学知识的接受上,即原典回归的具体实践上,也表现在中国人自己撰写的典籍散失上。奠定东亚佛教基础的是汉译经典及其解释,但是,这些典籍在中国本土不少都散失了,而日本却保留了下来,所以,中国佛学界要向日本去求购。

在谈到中日佛教交流关系的时候,我们一定要关注《入唐求法寻礼行记》这本书。这是九世纪日本天台宗第三祖圆仁和尚的著作,他到中国做了一次一年多的长途旅行,从北方游历到南方,回国后写就了这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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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唐求法寻礼行记》

这本书反映了会昌排佛毁佛前后,唐代佛教的状况,中国的史书少有记录,而他详细记载了这个时期中国发生了什么,还包括了中国社会的问题,所以有人认为它比马可•波罗的《东方见闻录》更具有史料价值。此书题名中有“求法巡礼”,它体现了日本佛教徒到中国来的动机和目的,这是中日佛教关系具有象征意义的说法。也就是说,在古代,日本僧人到中国来学新的佛教知识,巡礼圣地而获得新的宗教体验,然后带回日本,以发展日本的佛教。所以,中国佛教始终是日本的老师,直到18世纪,这种情形发生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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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仁和尚塑像

1793年,有两位日本和尚向京都府申请向中国赠书,这两位和尚是临济宗相国寺僧大典显常(1719-1801)和天台宗白云寺僧慈周。他们在申请中写道:“日本传来佛书逸于彼者,寄赠大清国,请纳之名蓝,以为龟鉴状。”(《北禅遗草》第四卷,1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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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僧侣大典显常在其所著《北禅遗草》中申请向中国赠书

他们从明清时期刊刻的大藏经目录中得知,现存日本的佛典中,有许多在中国(清国)业已散失,所以发愿收集一百种千余卷,要重新寄往中国,让中国的大刹收藏利用。大典显常写到:“诸载籍类,多逸于彼者而存于我者,亦以道之能行已。” 他说,这些典籍也可以让中国了解一下日本佛典流行的状况,中国人一定会大吃一惊,而且,中日就共同拥有佛典法宝了。但是京都府拒绝了这个申请。

这是中日佛教关系史上非常少见的一件事:在两个国家没有正式的外交关系时,他们要搞这样的一个赠书活动。这也让我们看到了中国在佛教典籍保存方面的贫乏状况。

下面就讲讲赠书的后续故事。这就是到了近代,南条文雄接续了赠书事宜,并把赠书过程写成《赠书始末》,在杂志上作了连载。

南条文雄在书中说,近100年前,日本对中国的赠书事宜未能完成,是个千古之遗憾。在他写给杨文会的信中说,他所求购的书目相当一部分都包含在了大典显常和慈周的书目中了。杨文会回信道:“承写赠大典、六如书目一册并状文,足见宏法利生古今同心,百年前未偿之愿,一旦成之,想亦二公愿力加持也。”(《与南条书》十四)

南条文雄在《赠书始末》中还写过这样一段的话:“显常、慈周二师于百年前亲自发起,欲寄赠佛书,因时节未至而止。尔今由彼土来求,不可不说是时机纯熟之秋,故于课余弄笔,记下赠书始末,以示世上知己。” 因此,南条明确地把和杨文会之间的赠书,看作是历史的延续。

四、杨文会发给南条文雄的四个求书单

大藏经既是中国的特色,又是中国佛教的指南。在中国佛教史上,具有崇高和特殊的地位,在东亚佛教中也具有崇高的权威性和正统性,正因如此,中国历代僧人都想编撰一个更完备的大藏经。 杨文会也有这个梦想,在他结束了外交官生涯之后辞去了一切公务,专心致力于在南京的金陵刻经处。1890年,他内弟苏少坡赴中国驻日本大使馆任职,杨文会借此便利条件,开始写信给南条文雄,让他帮自己寻找书籍。通过其内弟和日方接触斡旋,使得购书活动进行得十分顺利。

从1890年到1894年,杨文会向南条文雄提出了四份购书单,即别单、甲单、乙单和丙单。所求书目和100年前的大典书目很接近,杨文会开列的书目总共达到了200多种,南条文雄还寄出了杨文会没有罗列在书目上的书。我计算了一下,送书共有235种,数千册。《赠书始末》记录了这些内容。 

下面讲讲赠书活动的一些具体内容。

杨文会在向南条文雄求购佛典的首封书信(1890)里写到:

南条上人法座

前年九月奉复一缄,系懇义夫白君得以转寄,想邀台鉴,时盼大驾光临,得以畅聆雅教。顷在杭州,晤贵宗无适上人,得悉君在东京,主教梵学,欣羨之至。遠隔滄溟,未能一亲道笵,惆怅奚如。

前闻笠原逝,殊深悲悼;陈君松生已于去谢世,人世危脆,转瞬変迁。若非浄土一門、何由得脱輪廻耶?

同志诸友募刻蔵经,将及一半,过十余年,或可完成也。传闻贵国國古本内典甚多,宋蔵内有《神変疎钞》《曼拏罗钞》二種,明藏无之,至今无从得见。贵国若有此书,祈代购每种一部,寄由上海森昌信局,转寄金陵花牌楼池州杨公馆,交弟手收是荷。再前次承寄梵文各书均未收到,如有可购之处,仍求代购,见寄为幸。垫付之款请示明奉缴。

茲有松涛比丘,与无适公友善,遠慕高风,附片致候。

勒此敬颂道祺,余维心印,不具。

弟杨文会顿首四月二十五日  書于武林舟次

写这封信时,杨文会还不完全了解日本佛典的保存状况。他和他的南京同事们就是想重新再刻一部藏经,希望至少比乾隆大藏经更完备,所以,他信中说,传闻贵国古本甚多,并希望日方提供一些梵文的文本。南条文雄回信给了杨文会一个新书目,叫《藏外书目》。杨文会据此给他开了一个别单,共有18种。南条文雄把这18种书寄出之后,觉得这个工作不是自己一个人能完成的,他就约请了四个人来共同参与完成,他们是:町田久成、东海玄虎、岛田藩根和赤松连城。

杨文会跟这四个人都有书信往来,这也是第一讲提到的赤松连城那首情深意重挽诗背后故事的由来。赤松连城也向杨文会索要了很多书,其中有一部是明末清初高僧智旭撰写的《四书藕益解》,杨文会寄给了他。赤松迅速在日本进行了重新刊刻,并又寄给了杨文会一部。实际上,在近代中日佛典是双向互赠的。杨文会到日本去求书,日本也向中国求书,这就是中日佛典交流传播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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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谈谈别单里面的内容。其中包括了《成唯识论述记》,这是中国人写的关于唯识学最根本的解释书,但在中国,到宋代就基本上没有存世了。还有一本书是凝然《八宗纲要》,后来杨文会据此写了《十宗略说》,对中国佛教宗派的认识产生了极大影响。这些书寄回中国,给中国佛教开启了全新的局面。杨文会得到这些书,非常兴奋,他感慨道:“有知名者,未知名者,一旦得之,喜出望外,珍重顶受,不啻百朋之赐也。” “《大乘义章》,千余年来无人提及,茲复至华,甚可喜也。” 他还说:“想见贵国佛法之盛,敬佩莫名。” 杨文会进而向南条提出,凡是明藏所无的中国古德撰述均请代为搜购,他说: “此外如有古時支那人撰述各种,为明蔵所无者,无论敝単已开未开,均祈代为寻觅。”

接到日本寄来的佛典之后,杨文会很快选出一部分进行了刊刻,并反寄回赠日方。

五、杨文会与日本的藏经书院

事实上,杨文会向日本佛教界赠书之事刊载在了当时日本藏经书院的杂志《大藏经报》上。根据我的统计,杨文会寄给日本的书籍是36种,其中,《大藏经报》刊刻的《卍续藏经》,对于我们今天研究中国佛教仍是最为重要的一个藏经。因为这里收集的大多是中国僧人撰写的典籍,所以对研究中国佛教,是不可缺少的资料库。

据我的调查,从1905年到1907年期间,杨文会与日本佛教界的通信,主要刊载在《大藏经报》上。其第45号中说到,经南条文雄介绍的杨文会主动配合我们的刻经,寄来了几十种书。为了表达感谢,将把其中的一些书信,陆续刊载出来,以此感谢杨文会对日本佛教界做出的重要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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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藏经报》第45号刊登杨文会与日本佛教界的通信

杨文会所寄的书籍主要都是明清时期的。另外,杨文会的书单里面还开出了一些借来的书的藏主名单,书刻完之后要物归其主。我发现出借者至少有15人之多,其中也包括了杨文会。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出,杨文会有着广泛的社会网络,在当时的佛教界为人推重,具有十分重要的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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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文会借给日本藏经书院用于刊入续藏的佛教典籍书目及其藏主

另外,在大藏经报第65号上,日本藏经书院正式向杨文会提出把他的《仁山全集》收录到《卍续藏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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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藏经书院致信杨文会,欲汇集杨文会各种著述为《仁山全集》,编入续藏

得知《卍续藏经》要收入其全集,杨文会非常高兴。他回信说:“贵院若欲翻刻拙作,均可听许,不论版权。” 杨文会还特意寄去了自己的照片。但最后并没有收入,这可能是因为杨文会对净土真宗进行了激烈的批判,这是我们下次要讲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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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文会答复日本藏经书院之请,允诺结集入藏,并赠肖像照一幅

六、结语

下面我总结一下今天讲座的内容。

清末,由日本传至中国的佛典的数量,尚无确切数字,因为交换的途径很多。除了杨文会向南条文雄等求购外,也有其他直接赴日搜求的文人官僚。比如,文廷式(1856 – 1904)因参与变法,后逃至日本,在日期间,曾拜访过南条文雄,自己搜集到了天台三大部和《成唯识论述记》,然后让杨文会将之尽快刊刻入藏。宋恕(1862 – 1910)也曾拜访过南条文雄,尤其留意因明、唯识的典籍和研究。再如夏曾佑(1863 – 1923),不仅协助杨文会刊刻藏经,而且自己也曾在日本搜购佛典,他还说过很有趣的一句话,说到了日本,就是一半是他乡,一半是故乡。对这句话,身在日本的中国人士很有共鸣。据孙宝瑄(1874 – 1924)在其《忘山庐日记》中的记述,夏曾佑购自日本的典籍就有冠导本《俱舍论》、《成唯识论述记》及《瑜伽师地论》三种,等等。依杨文会的叙述,自日本得来的佛典大概有三百余种,而南条在“续藏经序”中则说有二百八十三种,因此,除南条文雄的寄书途径外,杨文会可能还通过其他渠道进行了搜集。

而日本传来的佛书有多少种刊行于世,不得其详。杨文会对日本传来的典籍做了有选择的刊刻,他曾对南条文雄说:“前明刻书本,藏经正藏之外有续藏三千余卷,其板毁于兵燹矣。此次弟等募刻藏经,拟将贵国传来之本,择其精要,刊入续藏,以为永远流传之计,区区鄙怀未知能否如愿,全仗护法天龙神力默佑也。” 所以,杨文会对从日本复归的佛典并不是全部刊行,而是有自己的选用标准。

总之,由日本返回中国的佛典产生了极大的影响。比如刚才说的《成唯识论述记》使中国出现了唯识学的复兴,章太炎的《建立宗教论》、熊十力的《新唯实论》就是受此影响的杰出的哲学著作,是中国近代哲学的一个重要成果。另外,杨文会根据《八宗纲要》这本书,写了《十宗略说》,他认为中国的佛教有十个教派,确立了中国佛教的叙述模式,指明了振兴近代中国佛教的方向。直到60年代,汤用彤先生撰写《论中国佛教无“十宗”》等文,才纠正了杨文会所说十宗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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