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劍老師著作 釋蒙光講解 2023-09-24
【正文】
五劫思惟之攝受
「五劫」,指無限長的歲月。「思惟」,指深入「彌陀三昧」(禪定)的修行。「攝受」,指以如來的「清淨真實心」(名號)救度眾生(與選擇同)。如來的「思惟」(禪定),不同於凡夫的思惟和知識。這是「意識流」停止時,所發出的「佛性」的光輝,故不是心散亂粗動的凡夫所能想像的。不知「三昧」(禪定)者,沒有聽聞大乘佛教的資格。
在三昧(禪定)的世界,「主觀(能見心)」和「客觀(所見境)」合一。此主客合一處,即名「法性」、「法身」,又名「真如」。此絕對的真理是凡夫無法理解到的。
這些話講得太好了,在別的佛書中看不到這樣的話,是得道者才能說出的語言。「五劫」,指無限長的歲月。實際上是沒法用數目來形容的。但是不用數目的話,凡夫就沒有概念了,所以才說一個「五劫」,這是為凡夫示現的時間。
「思惟」,指深入「彌陀三昧」(禪定)的修行。佛法講「正思惟」,是指在三昧中,超越了主客對立的境界。
「攝受」,指以如來的「清淨真實心」(名號)救度眾生(與選擇同)。這幾句話合起來,就在說什麼叫做「五劫思惟之攝受」,是指在禪定中找到救度眾生的方法。
我們有沒有為一個人考慮過五年?就算是父母要為孩子做打算,也做不到考慮五年。更何況法藏菩薩的「五劫思惟」,可不是用我們凡夫這種想著左邊就忘了右邊的頭腦,而是在禪定境界中通盤的觀照考量,祂那一刻的思惟,遠遠超出我們千年萬年的思考。我們是有限的,而佛智是無限的,這是很不可思議的境界。所以,不要小看了佛發的願。菩薩的心和行是一致的,法藏菩薩發了願,就為眾生開始了實實在在的修行。
如來的「思惟」(禪定),不同於凡夫的思惟和知識。這裡的思惟,不同於凡夫的思考,也不是指記住一些知識,而是「意識流」停止時,所發出的「佛性」的光輝。我們的心一直在動,永不休止,故稱為「意識流」。佛法講「八識」,七識就是一種意識不斷的流動。即使在睡覺的時候,我們的頭腦好像不動了,但是這個「我」還在,所以你做的夢裏,主人公永遠是自己。哪怕是老年癡呆了,你仍然是有一個「我」。這個「我」是最強大的,而且一刻都不會停息。
如果這個「我」能停息,那就自然契入「心物一如」、「主客一如」的境界,在這個境界中是沒有彼此相對的。世界上發生的一切事物我都了了分明——因為它們就發生在我身上——這就是法身的境界。《楞嚴經》云:「恒沙界外,一滴之雨,亦知頭數。」他方世界下了一滴雨,如來都清清楚楚。所以,佛心就是宇宙之心,這個宇宙是活的,是有靈力的。我們雖不知不覺,但就生活在這樣的宇宙中,實實在在被這不思議的靈力滋養護念著。例如某個地方發生瘟疫,那裡就一定會長出對治的藥草,誰能解釋這個事情?這就是宇宙的靈力。有些人在醫藥方面有專長的,需要的時候,就能夠發現這種藥草。而佛是在一切方面,都能夠開掘顯現出這種靈力,因為法身的生命就是這種靈力,也就是法性的功德。
這樣的境界,不是心散亂粗動的凡夫所能想像的。不知「三昧」(禪定)者,沒有聽聞大乘佛教的資格。因為大乘佛教不是凡夫頭腦的產物,不是思維、不是經驗、不是哲學、不是神學,它不是一切理論,而是事實。而且是超越感官的限制,不經由禪定,就無法體證到的全體真實。那我們有沒有辦法嚐到一點點呢?可以,當你對如來如實生起敬信時,就能被體會到佛法的不思議。哪怕只是一點點,都已經完全超出凡夫原有的經驗和思維了。
在三昧(禪定)的世界,「主觀(能見心)」和「客觀(所見境)」合一。此主客合一處,即名「法性」、「法身」,又名「真如」。此絕對的真理是凡夫無法理解到的。
主觀,就是我們的心。客觀,就是我所見到的世界。在禪定的世界中,主客是合一的。如果現在我說自己和面前這堵墻是一體的,不要說你們覺得奇怪,我自己都覺得沒有說服力,因爲我只會說,沒有實證。但是在佛的境界中就是一體。為什麼阿彌陀佛又叫「無礙光」?就是當下所有這一切都沒有隔閡。凡夫一說到「無礙」,就會想是不是要把什麼「打破」?因為我們身處相對的世界中,只會想到破壞。在我們的世界面,有「墻」有「我」,而在佛的世界裡各個存在而不對立。你說「墻」的時候,佛知道你在說什麼,但是這墻不會對佛產生障礙的作用。佛是自然虛無之身,通達無礙,牆身也是佛體,所以叫「無礙光」。這種主客合一的境界,就是佛經裏常說到的「法性」、「法身」,又叫「真如」。這絕對的真理是凡夫無法用相對界的頭腦能理解的。
前幾天,我對印光大師校改善導大師《觀經四帖疏》,提出一些商榷。
因為印光大師把善導大師的原文改動了。印光大師拿到的本子,是從日本請回來的,是從唐代一直傳到現在的本子。日本人對此是不會去改動的。但是印光大師看到書之後,認爲有很多錯誤,就作了改動。有些地方顯然改變了善導大師的原意。
比如,善導大師說「雖造罪業」,但不礙救度。可是印光大師就改成了「不造罪業」。這二者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在善導大師的境界裏,就算是一個世間所謂的好人,一輩子沒有惡行,但身在輪回界,一起心動念不離我執,所以無不是罪、無不是業,這叫「雖造罪業」。一個有真正反省過的人,沒有人敢說自己是清淨無染、是無罪的。雖然外在行為上,可以表現得好像沒有什麼瑕疵,這是可以的。但心性上的不清淨導致了輪回罪業是我們無法否定的根性。罪性與善行,這是兩件事。正確的態度,是不因罪性,就不做善行,因爲因果畢竟不虛。也不因行善,就自詡清淨,因無明地性到底不動。
連印光大師都自稱「常慚愧僧」,只要是示現為人身,又身處在末法時代,都是帶罪之身,所以我們才說「帶罪往生」,也就是「惡人往生」。如果要做到「不造罪業」,那是要變成一個潔白無瑕的聖人才能往生嗎?如果真能做到「不造罪業」,也就不需要往生了,因為當下已經是罪業清淨,淨土現前了。所以在這個地方,印光大師錯解了善導大師意。他其實還是受到了宋明理學造成的那種要修養自己、斷惡修善的觀念傳統的影響。這當然有印光大師在彼時彼時應機的攷慮,但不是善導大師的原意,也與如來淨土的真實了義教不合,是必須指出的。
印光大師的教法示現,有時是在相對境界。我們以歷史上印光大師與太虛大師作詩唱和的典故,來看看兩位大師對佛法的領受有何不同。
先看印光大師給太虛大師的詩:
太虛大無邊,何物能相掩。
白雲偶爾棲,當處便黮暗。
吹以浩蕩風,畢竟了無點。
庶可見近者,莫由騁駁貶。
太虛大無邊,何物能相掩。太虛就是法界,法界本來清淨。白雲偶爾棲,當處便黮暗。偶爾有白雲沾到太虛,就遮蔽了清淨的法界光明。吹以浩蕩風,這時候一定要吹一陣風,把白雲吹走,才能恢復太虛的空靈。庶可見近者,莫由騁駁貶,如此則可以近乎道了。
太虛無形段,何處能著染?
紅塵驀地起,直下亡清湛。
灑以滂沱雨,徹底盡收斂。
方知從本來,原自無增減。
第二首詩表達的也是同樣的意思。印光大師兩首詩雖從太虛清淨的法性界說起,但著眼點都在暗、塵的起和滅,強調以善攻惡的自力修證。所以兩詩的意思一致,都是希望通過努力修行,斷善修惡,而回復本來。
我們再來看太虛大師酬答印光大師的兩首詩:
日月回互照,虛空映還掩。
有時風浪浪,有時雲黯黯。
萬象恣妍醜,當處絕塵點。
雖有春秋筆,亦難施褒貶。
日月回互照,虛空映還掩,天空中本來有日有月,它們輪番照映,虛空有時被照亮,有時被遮掩,雖有明暗,不礙日月光照往還。雖然有時風浪浪,有時雲黯黯。但是任你明闇來去,空性、法性本自巋然不動。你以為在迷的當下,其實從未離開本來的覺性。所以不需要再另外加一個「修」的動作,把它去掉。萬象恣妍醜,當處絕塵點。就這樣地,美就任它美,醜便讓它醜,無心評判取捨的當下,就已經是清淨了。雖有春秋筆,亦難施褒貶。這時候再去說善說惡,實屬多此一舉,頭上安頭。
第二首大意相同:
餘霞散成綺,虛空忽渲染。
恰恰紅塵漠,恰恰青天湛。
悠然出岫雲,無心自舒斂。
泰山未嘗增,秋毫未嘗減。
在紅塵漫漫的當下,其實青天沒有動過,青天始終是清淨澄潔的。你看到白雲出現,也不用擔心它會去哪裏,因為都在法身之中,不會消失,也不會增長。所謂「不斷煩惱得涅槃」。太虛大師這裏說的是超越善惡二元的世界。與印光大師所說修善斷惡的相對世界,是不一樣的。
雖然印光大師在淨土法門的弘揚上很有功德,也很有影響力。但是在佛法的認知上,我覺得他有時過於停留在相對界的自力修證上。強調修行,強調斷惡,難免會産生以相對的善惡生滅,爲絕對界解脫超越的條件的看法。這可能是受到宋明理學的影響,所以他一直強調必須修善去惡,惡的當下不礙解脫救度的超越境界,印光大師就不太去談。其實惡的當下,還有個不善不惡超善惡的存在。於如來證入的主客合一境中,凡夫是凡夫的當下,並沒有與如來分開。如來不離我,我不離如來,承蒙如來不棄,所以我這一方的罪惡也好,修證也好,沒有必要拿出來。
當然,印光大師可能有自己的苦衷,不希望有人以如來的大悲救度成就為借口,縱欲造惡,所以才做這樣的示現。但是淨土是往生成佛的徹底了義真實教,不能因為怕有人理解錯,就只在相對的、不了義的層次上談方便假借的教法。
印光大師改《觀經疏》另外一個很典型的例子,是善導大師在注解《觀經》阿闍世王想要殺母的細節時,寫得儼然親眼所見一般——阿闍世王抓住自己母親的頭髮,按著劍就要砍下去。印光大師看到這兒就說,他應該沒有這樣做。可以看出,印光大師內心是很不希望發生這種,我們中國人所講的人倫慘劇。中國文化的傳統,是以孝道爲本,可是古印度人卻不一定有這樣的傳統觀念。而且比這更慘的事情,古往今來難道還少嗎?人在極端情況下會變成什麼樣子,誰都不知道。即使還沒做出來,惡的種子也一直在我們心裏,因緣一到,不知會做出怎樣不可理喻的惡事,這就是人性惡之機的實相。正是因為看到人心潛藏的惡暗黑無底,有不可探測的人性深淵,所以才更加需要絕對的救度。在這一點上,太虛大師的修學雖然是聖道門爲主,但是他對淨土教理性質的把握會更准確一點。
而印光大師,就很不希望看到這樣悖逆人倫的事情發生,所以改動了《觀經疏》的原文。這樣依自意改動經疏原文的做法,其實他老人家在其他場合也明確表示過不讚成的。再如何不同意,你可以另外寫一本書,而不該就此改動善導大師的原文。大家都這樣做,不要幾代就傳走樣了。何況善導大師自己講得很清楚,對待《觀經四帖疏》要像對經書一樣尊重。
以前我曾問瑞默老師,印光大師如何時,老師說印光大師還是一種聖者修行之道。從印光大師改動善導大師疏的這些例子,讓我對此也有了更深的體會。
同朋問:
在惡的當下,突然覺知到這個念頭的時候,那個惡是不是就已經不會像之前那麼惡了?我們心中能夠覺知到惡的當下,是不是就已經有善的存在了?
蒙光:
你能夠知道惡的那個當下,不是你的力量。是真如的功德(佛心)在你心中活起的力量,所以你才能夠看到它。這時候唯有慚愧,並且感謝自己被提醒了。不用去想這個惡到底還是不是惡?而是要去想,這個能夠看到惡的力量,是從哪裏來的?這種力量不是自己的,自己是被提醒的。因此,不是說現在發現「惡」了,就要拿出一個「善」來對付它。這仍然是自我在出頭,其實也是自我和傲慢的一種表現。要看到這是佛力在加持,我們都活在佛力的守護之中,雖然惡念不斷,但是人生不至於就此沒有回頭路了。雖然經常會感覺似乎要掉下去了,但是馬上又被拉回來了,不會真正走到絕路上去。這就是佛的攝取不捨。
你可以仔細去看看《二河白道圖》。我們走在這白道上,旁邊就是水火二河,水河代表貪欲,火河代表嗔恨。二者也分別代表順境和逆境。我們的人生就像這樣,一會兒被水淹到,一會兒被火燒到,就比喻一會兒被順境誘惑了,一會兒又被逆境給激怒了。可是內心常常還會被拉回真實之道上來,這就是白道的力量。瑞默老師也說過,不是你在走白道,而是白道來讓你走的。他力、他力,這個他力是主動而來的。要常常去反省、體會這一點。
二〇二〇年十一月十二日,講於心天下書院 聞濬整理,蒙光校訂
《正信偈講讚》系列講座:
參:三昧界不思議
桂利劍老師:《御文章講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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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法、佛教,是三昧的世界,不明白三昧為何,就不明白佛教為何。能夠入三昧的人,就能夠和釋迦牟尼佛、阿彌陀佛對話。佛法是三昧的世界,往生淨土也就是往生三昧的世界。因為入的是三昧的世界,所以什麼你都看得到。無限的過去,你都看得到;現在、未來,也都看得一清二楚,這是三昧的世界。入三昧的話,你過去世是做什麼的都知道,是當狗還是當貓,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