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劍老師著作 釋蒙光編校 2024-02-15
二種深信(其一)
稻垣瑞劔
◎真宗安心的根幹
信卷曰:
「二者深心,言深心者即是深信之心也。亦有二種:一者(機之深信),決定深信自身現是罪惡生死凡夫,曠劫以來常沒常流轉,無有出離之緣。二者(法之深信),決定深信彼阿彌陀佛四十八願,攝受眾生,無疑無慮乘彼願力定得往生。」
真宗安心的根本,根據『大無量壽經』第十八願成就文:
「聞其名號,信心歡喜,乃至一念,至心回向,願生彼國,即得往生,住不退轉」
自不必說;此御文的真精神,亙『教行信證』全篇亦無須再述,然特別以「總序」、「信卷別序」、「二種深信」、「二河譬」和「六字釋」為安心的根幹。頂戴「總序」,不留意於(一)機和法;(二)行和信;(三)因和果這三點來頂戴則不成。不僅總序,本典亙遍全篇應著眼此三點來頂戴。特別「二種深信」是重要的御文。
◎真宗安心究竟處是二種深信
真宗的安心,雖可從各方面言之,然安心的根幹,究竟處落實於「二種深信」。聽聞說教將二種深信確實地入心最好。即使拜讀『教行信證』、『御和讚』、『御文章』,於「二種深信」的真精神沒有領解,學問也好安心也好,皆成散漫,到最後會後悔吧。
若問「如何做能夠往生呢」,於第十八願說「至心」、「信樂」和「欲生」三心。三心在如來手頭說,是「智慧」、「慈悲」和「方便」三者。若問「眾生要怎樣頂戴此三心而往生呢」,天親菩薩答:「領受『三心』者,是以『行者歸命的一心』來領受」。聖人是領受此心而展開「信卷」的。
◎二種深信的依據處
「二種深信」,是善導大師對『觀經』的三心,亦即「至誠心」「深心」「迴向發願心」中「深心」的講釋。於淨土三部經中,「道綽禪師」(第四祖)、「善導大師」(第五祖)、「源信和尚」(第六祖)和「源空(法然上人)」(第七祖),都特依『觀經』演述淨土的宗義,稱之為「觀經法門」。「龍樹菩薩」(第一祖)、「天親菩薩」(第二祖)和「曇鸞大師」(第三祖)三位特依『大無量壽經』弘宣淨土教,稱之為「大經法門」。故於上三祖和下四祖之間,信心是同一的「真實信心」,但說法多少有不同。
作為實際問題,因為沒有先行講釋:「這是『大經法門』,這是『觀經法門』」,所以後世的學者才會苦惱,門下聽聞的信徒則更加混亂。頂戴『歎異鈔』,因為常混雜著觀經法門,苦擾極難解亦是此緣由。
參:人世間的光
◎無論如何無法獲救者,無論如何亦被救
云「法之深信」者,即深信「法」(本願力)之事。
云「機之深信」者,因為「機」即自己是罪深者,信「自身之膚淺」,無論如何亦不獲救助,云為「機之深信」。
換言之,就是說為「『無論如何也無法獲救者』(機之深信),『無論如何亦被救』」(法之深信)之事。同時信此兩方的稱「二種深信」。
◎不祈禱的宗教很難
其他宗教不說那樣的事。因為自覺無法獲救,所以向神「請救助我」地祈求,這是無論誰也都能明白的話,然於真宗不作祈禱。想著沒有祈禱應該簡單容易的樣子,但實際不是如此。
如不祈禱的宗教這樣困難的宗教沒有。
◎說筆次第
在「二種深信」中,提出「先信何者」之問題,大多數人就說「是開始先信『機』,然後再信『法』(本願力)的」。這是應確實思考的問題。在善導大師原文,的確先記述「機之深信」,後記「法之深信」,但這說的不是時間前後。此云「說筆次第」。縱使是同時,顯現於文字時,不得不先書寫那個。「二種深信」的場合雖說「機法」而不說「法機」,但實際就時間性來說,不是先出「機之深信」,之後再向「法之深信」邁進的。
在其他宗教所見,是先有機的自覺,然後信神,向神祈禱。日本人參詣神社向神明祈願的場合,也是先自覺自己的疾病、貧窮、災難,然後向神祈求「請庇護我」、「請幫助我」。
◎信前的罪惡感和「機之深信」之差異
真宗普遍的說教,「我等大眾是罪業深重的徒然者,是無論如何也無法獲救度者。如何呀,明白了嗎?無論如何也無法獲救者,賜與救度,就是阿彌陀如來云云」。一般作如此說。於此場合同行流淚說「是,我正是無論如何也無法獲救的傢伙」。此告白就直接是「機之深信」嗎?未必。雖有說「因為流淚告白,懺悔了,所以其人就得信心了呀,或是獲救了啊」,其實未可知。從前有異安心的團體,那位老師抓準同行流著淚訴說「我無論如何也無法獲救」的瞬間,說「喂、瞧,今已預御救助了,現在你們頂戴信心了,可喜可賀」。類似的事不論何處都流行。
此事應善諦知。罪惡感不是必然和真實信心直接連結著。大多數人的罪惡感,尚是信前的罪惡感。信前的罪惡感與二種深信的「機之深信」大相違,前者是自力,後者是他力。
◎既是「同質」又是「同時」之不可思議的事實
「二種深信」云為「二種一具」,是一信心的兩面,已一再說過了。既是一信心的兩面,「機之深信」和「法之深信」是同時,本質是同一。若是自力的信心,不能說是同質又同時,但「他力迴向的信心」,是不見於其他宗教之不思議的事實,連凡夫身亦能顯現。
◎借佛智圓照的眼
說「二種深信」是他力,理由是作為凡夫,深信「自身現是罪惡生死凡夫,曠劫以來常沒常流轉,無有出離之緣」之事不可能。是如來以「佛智圓照之眼」御覽眾生,決定了「汝是無有出離之緣之機」。此如來的「佛智慧眼」徹入凡夫身心,成深信「我是無論如何亦無法獲救者」之「機」,這就是機之深信。「法之深信」亦然,如來以「佛智圓照」的佛眼,御覽「汝依我願力必獲救」,借此智眼能仰信佛智不思議的本願力。如此仰信本願力,稱為「法之深信」。二種深信,是以「佛智圓照」統一。
如此領解,我等的信心全是「佛智回向」,又是「佛智圓照」之恩賜。此事不明白,說「佛智不思議若信,正定聚即可得住」(No.284·四七)、「不思議佛智能信,報土之因佛教言」(No.285·四八)、「佛智不思議應信」(No.319·八二)、「佛智不思議相應,善惡淨穢皆無矣」(No.326·八九)等御文,決無法入腹(心)。我等的信心也好、往生也好,都是佛智的不思議、不思議呀!
◎淨土教的精髓,安心的龜鑑
「二種深信」是淨土教的精髓,安心的龜鑑(鏡子)。想「後生是一大事」之人,皆以「二種深信」為中心,究明此很重要。如何處置此機(我)呢?凡夫的實相如何呢?如何做能獲救呢?汝在何處安心呢?安心的場所是何處?心著落的場所是何處?「汝的落處如何」地,每日每日自問自答看看最好。
「汝的落處(心著落的場所)如何?」是痛切的質問。
◎啊,今就臨終呀,怎麼辦呢
能問「啊,今就臨終呀,怎麼辦呢」最好。不將此不離念頭地用心聽聞,聽聞就成粗心大意,成散漫,此尊貴的佛法終將為世間的倫理道德、社會交際的工具。
「二種深信」是佛法的出發點,又是奧堂。
◎真正生命價值的發揮
宗教從自身的罪惡感、無常觀、因果業報的真理觀出發,才是正確的出發點。世俗一般人的樣子,是因為別人參拜神社所以自己也參拜;說「因為別人向神明祈願此世的幸福,所以我也為了自己的幸福去向神明祈求」,不得不說是下等宗教的出發點。人「真生命的價值」不是像那樣只是模仿人的宗教能發揮的。只有依善導大師的「二種深信」,「真生命的價值」才能發揮。
宗教的數目千萬無量,其信仰的種類也是千萬無量。雖說怎樣的宗教都是宗教,但不能發揮人類真生命的價值。不,幾乎全部的宗教都只是將人「真生命之光」、「佛性」朦蔽的宗教而已。在此世所得的短暫幸福,若失去不生不滅的真生命之光,又有什麼價值呢?請將這些地方好好地記住,再進入「二種深信」的宗教奧堂最重要。
◎人類是萬物之靈
人雖然是罪業深重、弱小可憐的動物,卻也是所有動物中最高等的動物。從哪一點說是最高等的動物呢?是聽聞法界絕對的真理,即真如實相的法語,唯一有理解玩味之的能力,即擁有「心性的靈光」,所以尊貴。具體而言,因為唯一具有感得如來大慈悲之能力,所以才被稱為萬物之靈。
話雖如此,不聽聞如來大智大悲的法門,不能發揮心性的靈光。若問「如何聽聞、從何處入如來大智大悲的法門呢」,致全力於二種深信聽聞,直至被佛智圓照的大慈悲滿足為止,是唯一且最殊勝之道。
◎二種深信是宗教的奧堂
雖說是凡夫,勸大家試著稍微睜開洞察真相的雙眼,來探究各宗教的實態。華嚴、天台、真言、禪宗等號稱四家大乘,是世界最高的哲學性宗教,是難解難入的宗教。凡夫的力量無法靠此等宗教到達解脫的境地。
那麼其他宗教情況又如何呢?宣稱神創造世界,甚至連世界萬物得、人類的命運,皆由神來主宰的這類教義,人類的理性無法滿足。歸根究底還是非大乘佛教不可,而且必須是大乘佛教中最能與凡夫相應的教義。總而言之,若非真宗「二種深信」的宗教,一切眾生無法得救。
將「二種深信」牢記心中,住於真實信心,是最善之道。除非紮實地用功,認真地聽聞,否則會聽不懂,因為「二種深信」相當深奧。
◎真宗聖典打開任何一頁,都不離「二種深信」
拜讀『正信偈』『御和讚』『御文章』乃至『教行信證』,不論打開哪頁,都記著「機之深信」和「法之深信」。若將此二種深信分開,各自獨立,支離破碎地分散體會,則會偏離主題,走向歧道。因此必須時時牢記「機中有法」,「法中有機」,不斷開分離「二種深信」來體悟。這一點是最困難的地方。
貫徹依本願力往生這個原則,才能夠有「像我這種罪業深重,可恥可憐的人正因為是如來(才得救)」,即將「機之深信」及「法之深信」二者合而為一,成為一體兩面地來理解體悟。這才是二種深信。
◎「二種深信」艱深難懂
「二種深信」極為艱深難懂。如果還在問「信心要如何才能獲得(頂戴)呢?」這類問題,表明此人程度還差得太遠。另外,也有人愛問「總覺得還差一點無法安心,到底該如何才能安心呢?」只能說他們的程度離「二種深信」太遙遠了。還有人閱讀了妙好人傳後,心想「真希望能成為那個人」,凡是有羨慕妙好人的心態這類情況都不行。對別人的信心覺得羨慕,是既沒有「機之深信」也沒有「法之深信」的證據。
◎隨人聽聞,隨人墜落
關於安心,若不提出很多質問不成。若無法同時提出三、五十個質問,徹底安心之事很難吧。現實中即使說「發問喲」,連一個質問都提不出來。想說「因為沒有問題,所以其人信心決定了」,其實是因為很少思考後生之事,所以沒有問題的。又不向人提問,因為都沒有好好拜讀『御和讚』和『御文章』,程度不足以提出質問。總之世間一般的同行都是同類,是懵懵懂懂者。這樣說,是想奉勸同行,「若隨人聽聞,即隨人墜落啊」。
提出質問,不作聽聞文字的講釋,而就「機之深信」質問、就「法之深信」質問,就「機」和「法」同時質問最好。以下作為大家發問的資糧而詳細就二種深信法談。
法談一件事,說教之人若不詳細地法談不行,不針對要點確實地法談不行。聽聞之,不詳細地聽聞而將要點確實入肚(心)不成。
法水 流巖下
挖掘復挖掘,深深不斷地汲取(瑞劔)
◎機歎的心情
在自悲自歎自己是罪深者,「無論如何亦無法獲救」之階段,尚未是「機之深信」,那是在二河譬中尚未聞招喚的勅命時旅人的心情。雖然如此,深刻感受到自己的罪業深重,真正明白了自己的愚痴、暗鈍之人,是立即入真實的信心人。
入真實信心後,所感受之罪惡感,方云為「機之深信」。
◎祈禱的宗教沒有真實的「安心」和「歡喜」
這樣深度信仰的微妙滋味在其他宗教無法品嚐。大家都認為信仰虔誠者,是經常出席教會,又深刻地感受自身罪惡,在感受到「無論如何亦無法獲救」的場合,「神啊請給與救助吧,請給與救度吧」地向神祈求,這是一般人的想法。
向神祈求,能得到心的平安嗎?實在令人懷疑。大多時候,人在對神祈求時沒有真正的安心安堵,沒有真正的歡喜。然則那人於何時,在什麼情況下能經驗救度的歡喜呢?這在其它宗教是困難的問題。
真宗的人也深深自覺自身罪業深重,在真宗的規定,不能向如來祈求,此故「想要早點獲得信心」地「痛苦焦慮」,是真宗教徒的一般。無論任何宗教,從心底安心安堵而日夜浸於法悅之中是至難之事。
◎神一元的宗教
在其他宗教,信仰也好道德也好,都由神明在管轄,所以人的信仰要契合神明的心意,做善事亦不得不契合神的意思。但是人於社會中生活,自己欲做之善不能為,不欲犯之惡,日日犯之。這樣的狀態,不得不懷疑「自己真的會被神救度嗎」。道德的宗教於一方面固然是好,然另一方面,於被救度一事,讓人不得不非常憂心。
◎念佛者的掛心
真宗或有同行聞錯了,以為有阿彌陀佛的本願,即使做一點惡事亦沒關係,因此亦有不慎其身者。這也是令人困擾的現象。那樣的人不是真實欲願往生之人,所以不能往生。這樣的人不可能會有「機之深信」。
所謂「機之深信」,得是先守此世的道德,然後再自覺己身罪深之事。
自覺罪深,就是「機之深信」嗎?未必如此。在「法之深信」上,被自覺罪深之事實,才是「機之深信」。總之,「法之深信」和「機之深信」不能分離。此處很難。
關於往生,我們唯一能做的只有慶喜「唯感恩頂戴依如來的佛智不思議、本願力的不思議而往生」。往生淨土,不應帶入道德。所謂道德者,念佛者作了不道德行爲,於己思為「可恥」,又於佛法修行思為「有害」,而不得不端心正行,謹慎其身。這稱爲「念佛者的掛心」。於「依凡夫的善惡是否能夠往生的問題」並無關係。雖說如此,與「因為有解藥所以即使飲毒亦沒關係」之不如法同樣,不是說因為有彌陀的本願,就可以好樂為惡。
◎純粹的他力教
全部宗教都說信仰。不說信仰或信心之宗教沒有。然而其他宗教或是自力的信仰,或是半他力半自力,如淨土真宗之「純粹他力教」者不見於他處。說「神給與救度」這一點,看似他力,但祈求著「請庇護」、「請救助」是自力。半自力、半他力的宗教,沒有完全的「安心」,從心底湧出之「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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